“我是一年前开始做梦的,那时梦中能连续过完半日,就是一直过完半日的时间,这场梦才会结束。但近日惜蜜往往没说几句话,梦境就已经结束了。虽然每晚的梦还是能连上,可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支撑梦的力量在逐渐减弱。”
花清浅挑眉一笑,说道:“大人很是敏锐。”
“不敢在姑娘面前班门弄斧。”暮松谦虚几句,继续往下说:
“根据惜蜜所说的办法,我要在梦中随她进入南城的废墟深处,从地下挖出一个瓦罐,把贴在底部的符纸用阴火烧毁。”这短短几句话,因为梦境的断续,硬是让她说了好几个晚上。
这个办法听上去就极其诡异,但惜蜜解释说,那瓦罐里装的就是她们一家的骨灰,符纸是用来镇压她们永世不得翻身、以免惊扰佛祖的,教他放心烧了就是。
“不过,就算她说的是对的,她们一家当真死于前朝庙下,且被当时官府压了下去,没有走漏风声,故而没人知道……那这方法也好像不大对。”
什么符纸,在梦里烧有什么用?若她真被埋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庙宇地下,那就应该马上让他从梦中醒来,带上人马实实在在地将城南那块地翻个遍才是。
经过梦境中这么久的相处,暮松与惜蜜也算是熟识了,便没忍住将疑惑说了出来。她一听就变得气急败坏,横眉竖眼地道:
“我这计划明明天衣无缝,你他奶奶的问这么多做什么!不想救人就直说,浪费你姑奶奶的时间……”
惜蜜骂骂咧咧数落了他一顿,还警告他“好自为之”,如果他不乖乖听话,再次入梦的时候,她就一定会用“很长很细、很厉害的针”给他“屁股上来两下”、“好好上一课”的。
她语气凶巴巴的,说出来的话却很好笑,威胁人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暮松原本没当回事,还准备下次入梦时教导她不许说脏话,可今日上衙时,他手下的两名同知和通判却都在同一时间出了事。
“当时我们正在前厅考察下官,他们二人忽然齐齐从椅子上栽倒,就此不省人事,请来的郎中也束手无策……我怀疑他们被下了毒,但二人的饮食毫无差错,最后还是他们的侍从不约而同前来告诉我,这两人昨夜都做了一个怪梦。”
花清浅好奇地问道:“他们都梦到了和你一样的内容?”
暮松摇了摇头,“那同知和通判没有对侍从具体说是什么梦,他们只说了那个梦很离奇。但我翻了他们的口袋,从里面找出了与我那枚极其相似的琥珀。”
“所以你想到了惜蜜。”
“是。同知和通判的事就算不是她做的,她也应该与此事有关。”暮松说道,“只是此女子能托梦与人,不知是妖是鬼,听闻姑娘是真神亲传,可否帮在下解惑?”
此刻玉京子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小面,花清浅一挥手,碗碟筷子瞬间飞到屋内的水槽里,先前指尖盘旋的水珠自动到石桌上滚了一圈,桌面上立刻变得干干净净,只剩玉京子刚才倒的三杯热茶。
花清浅让收拾完台面的水珠滚到地上,思量着开口。
“那三枚琥珀呢?大人应该带了吧,拿出来我看看。”
暮松依言从袖间取出三枚鸽子蛋大小的金黄琥珀,放到她面前的石桌上:“姑娘请看。”
琥珀外表光滑圆润,呈水滴形,里面还分别包裹着一只小小的、胖胖的飞虫,花清浅眯眼看了看,认出这是熊蜂。
一道黑一道黄,毛茸茸肥嘟嘟的身体看起来挺可爱的,如果把这三块琥珀做成玩具,应该有好多小孩子喜欢。
她把玩着琥珀,手上散发出淡淡的蓝色灵光,感知着琥珀内部的气息。
“这几只琥珀里面封着的,是妖。”她不欲故弄玄虚,有了点眉目就开始跟暮松解释,“这两只琥珀封的妖都已经死了,但你的没死。不但没死,她的魂魄还离体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出现在你梦里的就是这只熊蜂。”
“传说这种小型飞虫族有一种秘术,能在梦中与人对话,进而影响人的神智,甚至占领人的身体。”
“她叫你去翻什么破庙、烧符,其实这个行为重点不在于诡不诡异,而在于你是否肯做。只要你肯做,就是在梦中让渡出了身体的控制力,哪怕她叫你为她擦一下眼泪,你照做了,都算默认她夺取你的身体。”
暮松不解:“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把让我做的事说得那么麻烦?还拖了好几个月?”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花清浅摇了摇头,将琥珀推还给暮松,看他依旧将之放在袖子里,不由问道:“大人不觉得害怕吗?那里面封的可是妖,有一只还是活的。”
暮松笑了笑:“惜蜜是妖,但我总觉得她不是坏妖。”
“知府大人年纪不大,却为官多年,直觉应当很准。”花清浅意味深长道。她叫玉京子看家,自己与暮松坐上马车,一起去衙门看看那两名晕过去的官员。
慕城知府衙门不大,前方是官署,后方是暮松的府邸内宅,一座官府园林,以及一栋供其他官员的下榻之楼迎宾馆。
绕过精巧的亭台水榭,同知和通判就被抬在迎宾馆第一层的隔间里躺着,旁边围了郎中、侍从、家眷等人,挤得水泄不通。
暮松前去引开众人,他颇有威望,很快让躁动的家属们安静下来。花清浅趁机潜了进去,站在床前,探出灵力检查两位官员的状况。
过了片刻,安顿好家属的暮松也走了进来,问道:“这两人情况如何,还能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