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胡紫的爹娘和兄长皆十分疼她,怕她骗人不成反被骗,便不许她乱跑,由他们手把手教她修炼、供她吃穿,因此她一直长到百岁,都没有踏出过山坳结界一步。
直到数十年前,有星粒自天上坠落,引燃熊熊山火,凡水不能扑灭,只能使其愈燃愈烈。山火冲天,几乎所有狐族都陨灭于那一场大难,包括她的爹娘兄长,只有胡紫侥幸逃脱。
她第一次出了深山,在山脚安顿下来。昭山附近的居民热情淳朴,以为她是战乱逃难的颍朝孤女,便帮她建了座简单的茅草屋,还教她如何种菜、如何用板车运粮食去县里卖掉。
因为家人的叮嘱,胡紫不敢轻易暴露身份,她
在人前拼力气,人后偷偷用灵力,日子也过得不错。
有次冬日,她随几个猎户去山上打猎,恰逢山谷起雾,一行人都迷了路,屋漏偏逢连夜雨,猎户们身上带的火石又用光了,眼看着再不下山就要冻死,胡紫不得已动用了灵力驱散大雾,被他们发觉,自此才有了“紫狐解路”的传说。
花清浅猜测道:“难道是那些猎户见你灵力不俗,起了贪念,所以你把他们给杀了?”
“不是的,他们……他们对我很好。”
不止是猎户,山脚下的小村村民们都或多或少知道了胡紫并非凡人,但他们怜爱她样貌乖觉,且身世伶仃,竟没有一个人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平日里更是对她多加照顾。
胡紫对他们心存感激,便更频繁地跟随猎户入山,每次有她跟着的打猎都能在短短几日满载而归。
然而好景不长,几年之后,蔗县迎来了一次灾荒,农田颗粒无收,村子里大部分农户米缸都见了底,朝廷免了税赋,村民们还是活不下去。
为了挣口饭吃,猎户们三天两头便要进一回山,胡紫干脆住进了山里,一面为他们放哨,一面回到以前的洞府,试图搜寻些宝贝,想着拿去县里卖几个钱,帮助村子渡过难关。
被山火烧过,洞府土地一片焦黑,胡紫翻了半日才找出来一颗珍珠。她弯腰正要捡,却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兔子,抢在她前面叼起珍珠,闪电般逃出洞口。
这可真是狐貍不在家,兔子称大王,鸠占鹊巢狐貍洞不说,还敢抢狐貍的宝贝!胡紫岂能放过它,跺一跺爪子便追了上去,那兔子逃得忒快,还对山中地形很是熟悉,七拐八弯之后,胡紫发现眼前已经不是熟悉的山道了。
她从小在昭山长大,可她不知道,昭山的深处原来是那样幽深、那样阔大。就在她即将跟丢那只兔子之时,耳畔高耸的榕树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不要胡闹,把东西还给人家。”
胡紫抬起头,看到了她此生见过最俊朗的一位青年男子。
他横坐在绿叶掩映的树枝上,一手闲适地搭在膝头,眸底沉稳如山,发白如雪,有风吹过,他腰间玉带飘逸扬起,浅黄色的日光从树叶缝隙中洒下来,衬得他如天神一般出尘。
在他发话的下一刻,那只胆大包天的兔子就吐出了珍珠,像是害怕被他责罚,三两下跑得没了影。只剩胡紫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睁大了眼睛:“你是谁呀?”
“我是宋观山。”
宋观山,昭山山神!
胡紫小时候听爹娘讲过昭山山神的名号,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真身,更不知道他原来长得这么俊朗。
“你长得真好看。”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树上的山神闻言,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他一害羞更好看了,叫人直想靠得近些、再近些。
胡紫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当即捡起珍珠,爬上树枝,与宋观山并肩坐下。
这些年来她靠山吃山,对昭山深处自诩了解颇多,但也有一些问题,比如十年前天降星火,山神如何熬得过来,再比如荒年人间饥馑,山中如何还是这般郁郁葱葱,百兽生机盎然。
宋观山一一为她解答。
星火烧山,那是天命,山神本人也无能为力,只有忍着,等星火自然平息。
深山大片焦黑,草木化灰,山神的修为也因此受损惨重,他那阵子险些神识俱散,好在那星火到底没有燃尽山髓,他还是挣扎着活了下来。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星火不仅没有燃尽山髓,反而融入其中,炼出了一件极其珍贵的神器,可净化邪气,也可孕育生气,因为其表面金银斑驳,宋观山将之取名为“金银钉”。
“宋观山这个山神……跟我想的不大一样。”说起这一段,胡紫的狐貍眼里闪着光,毛茸茸紫色尾巴在横梁上扫来扫去,好像眼前又出现了那个俊朗害羞的山神:
“他贵为山神,我只是一只学不会魅术、半残废的小狐貍,但他一点都不嫌弃我,而且第一次见面,就肯将金银钉这么重要的神器告诉我,可见有多信我。”
她扯了一堆,还没有说到正题,花清浅本来都困了,但听到这里,却来了点兴致,意有所指地问道:“这是你们的第一次见面,你确定?”
“确定,我总不至于连我们的初见都能记错。”胡紫点了点头。
“先前你说,每回你跟那几个猎户入山,都能满载而归,那猎物是自己蹦到你们跟前的么?”
“是我用灵力吸引来的。”
“有山神护佑的野外,吸引猎物那么容易?”花清浅挑了挑眉,见横梁上狐貍团子歪着脑袋,仍是不明所以的模样,也没有多说,只叫她赶紧进入正题。
“此事说来话长,我尽量说快些。”胡紫急促道:“第一次与山神见面,我就觉得与他一见如故,之后、之后我喜欢上他,就试图求偶,与姑娘当年求偶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