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画的是神韵,有这张脸、这副身段出现在画像里,看画的人决不会注意到她穿了什么。
说起美人入画,思竹有大把心得,当下侃侃而谈,话里话外把花清浅从头夸到尾,连她肩头长衫开的线都是神来之笔。
“那我要摆什么姿势?”
“什么都行,自然就好。”
花清浅想起还有一本西陆游记没看完,便招手将那本书从屋里取出,径自垂头开始翻页。
玉京子看得蠢蠢欲动,也迈步来到凉亭附近,刻意摆出一个风流倜傥的姿势,试图引起思竹的注意:“那个小画圣,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公子自然很是俊俏。”思竹老实答道,“但我真称不上画圣,还请公子别这么叫我了。”
之前竹言叫她小画圣,也没见她排斥,怎么他这会叫一下就不行了?玉京子有些疑惑,但此刻称呼事小,画像事大,他没有多想,就接着她的话道:
“好的,思竹。那你看我这么俊俏,可不可以为我也画一张像?”
思竹手上勾画的动作没停,神情却变得犹豫起来。一段画完,她才在洗笔的空档里抬起头,说道:“抱、抱歉,可是我画不出公子的像。”
“为什么啊?”
“……”思竹看向竹言,见他容色不变点了点头,当下底气充足,说道:“因为公子的像虽然俊俏,但却、却有点假,我看不透,因此画不出来。”
见玉京子还傻愣愣地瞪着眼睛,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竹言一巴掌拍上脑门,无语地冲他抬手指了指鼻子。
玉京子这才想起,他这鼻子是花清浅给他变的,不是他原本的长相,难怪被思竹说假。
“不是吧,这你都看得出来?”他大吃一惊,要知道花清浅的变形术堪称天下一流,许多大妖都没看出来他鼻子是假的,思竹一介凡人之身,却居然能一眼看穿!
“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思竹说,“我虽未达到见如来的境界,但常年作画,洞观事物本真,已成自然。观不到本真,我便实在无法为公子画像,还请见谅。”
玉京子一向最在意外貌,花清浅怕他被思竹打击到,忙向他挥手:
“好了,方圆十里谁不知道你俊俏,非要用画像来证明么?看看吕浮白,人家长相不比你差吧,同样也没有画像,人家就比你耐得住气许多。”
闻言玉京子的注意果然被成功转移,他抬头看向吕浮白,颇不服气地撇撇嘴,心道那人哪里耐得住气了?那人虽然站在檐下,可一双眼睛使劲在往这边瞅,显然也很眼馋画像,只不过没有明说罢了。
他摇摇脑袋,向吕浮白走去,准备提醒他维持孔雀大明王世子的威仪,不要巴巴地盯着凉亭那边看。
花清浅见他离开,松了口气,转头看到思竹正皱着眉头下笔,竹言在她身边教训道:“此处笔锋可以急转,收敛成这样干什么?”
“你看清楚,那第三捋流苏是草青色还是豆绿色,想好了再蘸墨!”
“下笔稳一点,画她的腰不能太小心,这根线要往下沉!沉!再沉!”
他说一句,思竹点一下头,乖乖按他说的做,听到最后那句时,她终于有了点疑问,下笔的动作慢了一瞬。
“我也想往下沉,但这样一来姑娘未免显得太妖孽了些……”腰肢再细再软也要有个度,这根本不是凡人能扭出来的弧度啊!
“花清浅是蛇妖,不妖孽才不对劲,你大胆画。”竹言没了耐性,直接抓着她的手往下摁。
花清浅对上思竹震惊的目光,尴尬地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看她与竹言那般姿势,又觉得还是不开口的好。
好容易捱到思竹画完最后一笔,她才如蒙大赦般起身,走到新鲜出炉的画像面前欣赏了一眼。
画里的花清浅并不是她先前刻意维持的看书姿势,而是倚靠在凉亭的栏杆上,神情闲适地望着近处的草木。
她一双水眸眼尾上扬,浓长睫毛根根卷翘,纤毫毕现,右眼下一点泪痣分外妖娆,下半身影隐没在枝叶后,看不清晰,但从露出来的线条,也能看出那截腰肢极细极软,简直像是水蛇盘踞在花间。
思竹将她的神韵抓得极准,恍惚之间,她都觉得另一个自己要从纸上走出来了。
“你这画技确实好。”花清浅客观评价,“灵气也很是充足。”难怪竹言伤得那么重,却在遇见她后恢复得那么快。
此时吕浮白做好晚饭,同玉京子一起走了过来,等两人看完画后,竹言在思竹满满舍不得的目光中碰了碰画纸,画上灵气顺着他瘦长的指尖逐渐消失。
最后他抽开手指,只见画中美人皮还是皮,骨还是骨,那截腰肢依然细得能杀人,可看上去就是不如方才好看了。
玉京子和思竹脸上顿时浮起惋惜之色,花清浅倒不在意这画像,只顾着看向竹言:“仙人前辈,可唤醒了什么记忆么?”
“……”竹言没有答话,过了好一会,他迟钝地眨眨眼,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答非所问道:“我饿了,先吃饭。”
晚饭是花清浅喜欢的银耳百合羹,吕浮白不知何时要到了酒楼的秘方,做出来的百合羹与她从前买来的一模一样,甚至更香。
她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喝完犹不满足,还想多舀几勺,被吕浮白伸臂拿住调羹:“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你若还想要,我明早再给你做,好不好?”
旁边正在大喝第三碗百合羹的玉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