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既然被你发现,我就直说了,什么重新开始,只是开个玩笑,我才不会要公孙澈丢下的东西呢!我们到此为止吧。”
宋观山视线转向一直气定神闲的公孙柘。
“是他跟你这样说的?”他问道,语气轻柔,却像是蛰伏着从未有过的危险,“是他挑拨你误会我——”
“不是!公孙柘没有挑拨,我只是爱上他了而已,他什么都没做错!”
那是榕树精第一次看到山神那样毁天灭地的怒火,仿佛踏着幽冥修罗道,宋观山缓缓朝那两人走近,定定看着胡紫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也懂什么是爱吗?”
胡紫强撑着回瞪他:“我怎么不懂?”
“情由心生,忠贞不渝,你才爱了我几日,转身就能爱他?”
“……”
“那倘若他立刻死了,你为他哀悼十日,十日之后,也该回心转意了罢。”
察觉到情况不对,胡紫急道:“不是,咱们就一夜情缘,何必闹成这样呢?我错了,我不该戏耍你,但我真的爱公孙柘,你就放我们走吧!”
宋观山眸子一瞬间变得赤红。
“也好。”他说,“等我杀了他,你再爱我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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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树精很有些公允在心:“哎,其实小狐貍也就是一时被那狼王迷了心智,上头些也没什么。可她不该在山神大人面前那样维护他。”
“山神大人刚刚修得断离山体,想与她结永生之好,她却转身要嫁另一个妖,山神大人就此发疯,也是人之常情。”
“如今山神大人与那狼王不死不休,也不知胡紫作何打算,那小狐貍一向不识大体,恐怕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听他说完,花清浅起身,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还不知那狐貍团子作何打算?她明显是要偏帮公孙柘啊。”
到这里,此事已经分外明晰。
一开始就是那公孙柘兄妹搞鬼,他们八成是听说昭山炼出了神器金银钉,贪心不足想要抢夺,来了之后却发现昭山防卫密不透风,只得另辟蹊径。
由公孙澈先上演美人计与苦肉计,宋观山心软中计,她得以入住山内,装作一见钟情刻意接近他,伺机下手,可神器认主,不能使用寻常手段偷取;
与此同时,胡紫因吃醋大闹脾气,公孙兄妹一定注意到了宋观山有多哄着狐貍团子,就此把坏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于是公孙柘挑拨离间、趁虚而入,目的还是为了让宋观山方寸大乱,主动踏出刀枪不入的昭山。
公孙术法并不高明,却善摆阵,原本的打算估计就是激将宋观山上门杀他,用反噬阵将杀意反加到山神身上,借力打力,杀神夺宝。
根据胡紫真真假假的交代,公孙柘的算盘险些成功了一次,只是阵法灵力太弱,被宋观山直接震碎了阵眼。眼下他正想方设法加强阵眼,所以才需要聚灵石。
至于公孙柘对狐貍团子是纯粹利用,还是利用之余生出了点别的心思,这就有待商榷了。
不知道为什么,花清浅越想着这回事,越觉得公孙柘的身影与一个人重迭起来。
在飞回客栈的路上,她忍不住碎碎念:“不行不行,花清浅你不能见到一个人就想起你夫君,啊不是,你亡夫……赵刑西虽然是坏人,但他坏得很有格调,你怎么可以觉得公孙柘跟他像?!”
她绞尽脑汁半日,终于想到两人最大的不同:“对了,赵刑西又不是狼,他是朱雀,是鸟神!绝不是那等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个鸟神,凤凰神君的近亲,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这就是花清浅的善恶观。
她在客栈外徘徊了片刻,等到情绪平复下来才潜入房间,与幻化出的傀儡妖身融为一体。狐貍团子还在榻上睡得呼噜四起,没有看到原本熟睡的花清浅忽然睫毛微颤,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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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吧,一棵道旁灵力低微的榕树,也能让你的计划功亏一篑。”花清浅说完,挑眉看向公孙柘。
这公孙柘倒还真是个人物,被她在众目睽睽下戳破了阴谋,面上还是一派淡定,气势不减分毫。
花清浅看不得恶人嚣张,推着身前的吕浮白走了几步,凑近他逼问道:“如今金银钉无望,天罚却快要来了,阁下有什么遗言,说说?”
“姑娘所谓天罚,天要罚我,罚的又是什么?”公孙柘还真开了口,“是弑神?还是吃人?那我正好也想问问,天神何贵,凭何杀不得?凡人与飞禽走兽有何异,有何吃不得?”
“我妹妹降生的那一日,北地牧民打死了我们的爹娘,把他们毛皮做成了靴子,穿在脚下踏在地上。”
“凡人可以随便剥我们的皮,不必操心杀孽,可我们妖吃一回人心,都会沾染上邪气,时时刻刻担心堕落成魔——只因天道偏心凡人,他们就是万物之灵长,凭什么?”
“那一日,我亲眼看着爹娘被做成凡人足下靴,无力为他们报仇,只能带着妹妹仓皇逃窜。但之后我修炼得法,吃人心如同开胃小菜,我们便再也没有那般憋屈过。”
“从今往后,我也不想再那般憋屈了。”
像是不满他这番说辞,公孙柘话音未落,上空就有隐隐乌云逐渐聚拢,响起天雷阵阵,然而在电光爆开的一剎那,却只见他薄唇一勾,身上黑气涌出——
他竟立地成魔了!
“小狐貍。”他入魔后法力暴涨,生生撑起一个结界,罩住整个小屋,将滚滚天雷挡在屋外,朝胡紫伸出手:“那些天雷都是朝你劈的。天道不仁,我护着你,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