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点的一样的套餐,但于白济桌前上的是一块普通的柠檬玛德琳,林瑧盘子里却煞有介事地放了块透明的水晶罩,里面开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蒸汽玫瑰。
察觉到林瑧疑惑的目光,穿着燕尾服的法国侍应生替他打开水晶罩,解释道:“这道甜品叫芬德拉之心,因为工序复杂,主厨每天只做一份,今天得到了委托,听说您喜欢莓果酱,特意为您留的。”
液氮消散,原本冰冻的玫瑰花凝霜迅速溶解,如同晶莹的泪珠挂在花瓣上。林瑧欣赏了一会儿,特别土地拿起手机拍了张照,有点舍不得吃。
于特助都看傻了,他和林瑧的法语都很好,自然是一字不漏地听懂了侍应生的意思。可惜打工狂人的直男脑子开不了一点窍,他傻愣愣地问:“怎么,老板你在伦敦还藏了个小情人?”
林瑧收起手机白了他一眼,“你闭嘴吃吧,别说话了。”
接下来的两天于白济无时无刻不在感谢林瑧坚持冒雨吃了这顿法餐,他们俩忙得根本没空找家正经餐厅坐下来吃饭,顿顿都是蹭的合作方的餐会,根本不是人吃的。
忙就算了,林瑧还和钟翊还隔着时差,两天没空搭理对方,直到落地巴黎才想起来通话联系一下。
钟翊在青河的琐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他给镇上的卫生站捐了一笔钱,帮忙买了几个先进的检测仪器。替阿爷注销了户口和身份证,去了银行才发现,他这些年从美国打回来的钱阿爷几乎没动过,一大串数字静静全须全尾地躺在老人的存折里。
银行的柜员问钟翊是续存还是取,钟翊半晌才想起来回答,“老人过世了,销户。”
他在青河的最后一天回了羊山村,钟翊记忆中老屋破旧的篱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修葺一新,圈棚里阿爷养的猪崽儿和羊崽儿先前托村支书送给村里有孩子上学的家庭了,现在空落落的安静。
食槽和水槽都被擦得很干净,干草堆里连一点碎石泥巴都没有。阿爷一生都是个勤劳内敛的人,钟翊没见过阿奶,听说生下儿子没几年就去世了。阿爷一个穷鳏夫,没有再娶,独自将儿子拉扯大,却未曾想到生了个讨债鬼。
钟翊的父亲,好赌,酗酒,懒散,一事无成,是整个羊山村远近知名的孽子。钟翊不像他,但其实也不怎么像阿爷,他最像得还是他妈妈。
乔雨燕是偏远穷困的青河镇考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她在申州念的大学,不错的二本师范,原本憧憬着毕业后能在这个繁华的都市落脚,却在大三回家过年的寒假,被她父母用一头牛两头羊加1000块钱现金的价格,卖给了钟翊的爸爸。
那是钟翊阿爷半辈子的积蓄,原也是留着给儿子结婚成家盖新房子用的,但他没想到儿子用全部的钱买了个媳妇儿。
小小的土屋只有两个房间,钟翊自记事起就和阿爷住在漏风的偏房里,八岁后才搬进主屋。
高大的男人推开主屋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去,这房间比他记忆中小了两圈,原本觉得充裕的空间原来走两步就能磕到墙。
今天下午山里难得转了晴,乌云刚刚散开,太阳便露头烤得山林离冒出阵阵白雾。窗户里漏着和煦的光,钟翊坐在床板上发呆,口袋的手机忽然响了。
林瑧那边的天气也很好,终于摆脱伦敦的凄风苦雨,他顺利落地戴高乐机场。
巴黎此刻是上午9点,林瑧戴着墨镜站在户外等车,法国人效率就是低,明明提前订好的车都能迟到。
他在视频这头神采奕奕地和钟翊抱怨,钟翊举着手机耐心地听,偶尔给他反馈几句,林瑧便又能继续往下说。
但林大小姐也并不是只顾自己,他注意到钟翊身后的墙面有些眼熟,把墨镜往下拉了拉,问:“你今天在村里吗?”
钟翊笑,“你还认得,果然是过目不忘的眼睛。”
林瑧才懒得解释自己只对人脸过目不忘,能认出钟翊在羊山村的房间,纯粹是因为这是他当富二代的小半辈子住过最破的屋子。
钟翊在房间里动了动,忽然背景里闪过几张照片,林瑧凑近屏幕,指挥他:“停下,转回去,给我看看那面墙。”
钟翊闻言回头,转过身乖乖把镜头调成了后置,让林瑧能看清楚那面墙上挂的照片。
都是钟翊从小到大的毕业照,按照顺序分别是12岁在大山里的红棉小学,15岁在青河初中,18岁在永安一中。
林瑧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会儿,问:“我上次去怎么没看见你小时候的照片,这么可爱。”
钟翊在林瑧看不见的地方摸摸鼻子,老实承认:“上次也有,是我偷偷收起来了,太傻了,不想给你看。”
林瑧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剃着西瓜头穿着破烂旧衣服的小黑猴子都可爱,唔了一声,又问:“怎么没有大学的照片,你没带回来给阿爷看看?”
“大学的没有。”钟翊叹了口气,把摄像头换成前置对着自己,解释说:“当时打印的毕业照要收费,5刀一张,我嫌贵没买。电子版因为档案员操作失误,导致我们这一届商学院所有人的官方毕业照都被销毁了。”
钟翊看起来很遗憾,他在大学里没什么交好的朋友,也没空交朋友,连毕业典礼都是匆匆从纽约赶回来参加的。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