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理由,他就是爱极那个味道,闻着……莫名的熟悉、莫名的想要亲近,然后……
他又没有规矩了,双手一伸,将小小的女孩圈进自己怀里。
数息后,他再度做出没规矩的决定——他抓起她的手心、贴上自己的额头。记忆中的柔软温暖回归,他的嘴角微掀,闭上眼睛,缓缓吸气。
她很干净,清澈得像一汪泉水;她很有趣,在家在济生堂是截然不同的两副样儿;她很有才,十岁的小寒客,已经在画巢占有一席;她很勇敢,敢说服母亲和离,敢缝合伤口,敢施针,敢掰正断骨……
不知道干净有趣、聪明勇敢的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想着想着,宁承远意识渐渐迷离……
在楠州,他度过人生最严峻的三年,在那里没有伯父、族兄,所有的刁难与奚落只能独自承受。
他做着事,背后有一群人伺机朝他捅刀,他不认为自己有本事熬过这种生活,但他熬过来了,历经三年,一千多日,他天天都在战斗,不管是对内或对。
他成功了,人人都说他是将星转世、是天生的大英雄,却不知他有多慌,整整三年,他无法真正入睡,每日在床上待不满两个时辰。
他是人当然会累,但身为英雄,他没有疲惫的权利,何况一闭眼……他怎么晓得身边那些人,愿意给他再次清醒的机会?
然而这会儿,他的心放松了、脑子放松了,一个不小心他睡着……从亥时末到卯初。清醒时,章瑜婷还在他怀里,只是不再缩成虾米,小小的手臂、短短的腿圈在他身上,她实在太小,小到感觉不出重量,他只感受到睡饱睡足后的神清气爽,于是不自觉的笑意飞上眉心。
天边一抹鱼肚白浮起,他下床、穿上靴子,从怀里掏出一支珍珠簪——比被“一不小心”弄坏的那支,更贵上几倍的簪子。
他解开她的昏穴,走到窗边,却在打开窗户之前,恋恋不舍地回头再望几眼。
一吸气,他快步走回床边,拉起她的手再度覆上自己额间,深呼三口气后,方带着满足离开。
然后他上瘾了,对甜香上瘾、对睡觉上瘾、对怀里抱着一只小章鱼这事儿上瘾……
于是从这天起,不管他是心烦了、闷了、不高兴了,还是他想念了、渴望了、开心了……都当起飞贼,点倒屋里几个小丫头,然后顺理成章把小章鱼抱进怀里,汲取她身上的甜香,安安稳稳睡上一场。
只是相当奇怪,通常被点昏穴,再被抱上一整夜,隔天醒来应该会头昏沉、全身酸痛,但章瑜婷半点都不觉得。
也不知道是玉瓶浆的功效,还是她的身体自动把陌生的宁承远变得熟悉,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别人抱枕的她,从未发现不对劲。
从头到尾,唯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莫名出现的珍珠簪子。
不过她认定是四师兄悄悄给的,他知道簪子坏了,怕她难受……
是真的,她很清楚四师兄嘴贱、脾气差、好胜心强,但他对自己很好、好到不能再好……
数声尖叫扬起,惊动了枝头上的鸟雀。
“娘、救命啊,我的脸……”章欢婷俏生生的小脸一夜之间长满大大小小、红红黑黑的疙瘩。
柳姨娘匆忙赶来时,脚下没踩稳、差点儿滑跤,若非柳嬷嬷在,肯定要出事,在一阵忙乱之后,请来的大夫说章欢婷体内有寒毒。
寒毒很麻烦,女子身上有这毛病,往后将不利生育,柳姨娘想尽办法隐瞒此事,可不知道怎地竟传到外头,气得柳姨娘未足月却老喊肚疼。
章政华想让方氏彻查此事,但方氏还在床上躺着呢,只好由章老夫人出面查,这一查二查,查到章美婷身上。
人都禁足了还能搞出这事儿?
柳姨娘一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度晕厥过去。
她肚里可是有章家的子嗣呐!章政华看得一急、脑子一热,下令打章美婷二十板子。
好端端的女儿家被打板子,往后还要不要说亲?章美婷和陈姨娘也是哭天抢地。
章府上下鸡飞狗跳,一日不得安宁,但这些事儿影响不了方氏母女,毕竟人还病着呢,章瑜婷身上被柳嬷嬷打出来的伤,也还没好利索。
这回足足养上一个月,方氏终于能够下床,这些天章瑜婷只收集到两滴玉瓶浆,也幸好有那两滴,要不,方氏恐怕还得在床上躺着。
方氏感激上苍让自己顺利走过这关,更感激女儿的才能让丈夫另眼相待,至于那套木秀于林的说词,能骗得了章政华,却不能唬过她。
方氏很清楚女儿在这大半年里的改变,不管是学问、医术或性情,她虽不确定真正的原因,但相信绝对与老天爷有关,所以身子恢复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佛。
章老夫人同意后,母女俩一早就上万佛寺。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离开章府,章瑜婷的心情好极了,见女儿开心,方氏便也快乐。
进庙后,她为女儿抽了签,是上上签,签诗上头说她的女儿日后会成为贵人,一世荣华、无虑无忧。
这签诗让方氏的心情大好,整个人充满精神。
“娘去听大师说经,你带白芍、白芷去后山走走吧。”
“好的。”章瑜婷点头。
“记得回来吃素斋,能保平安的。”
章瑜婷一一应下后,领着丫头往后山走去,今日人烟稀少,一路走来,尚未碰到旁人。
“师父曾在万佛寺后山采到蓝紫草,我们也来碰碰运气吧。”章瑜婷道。
“济生堂没得买吗?”白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