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药人可以解毒,于她们而言是天大地大的好消息,再加上瑜嫔那手医术,突然间她们又觉得人生有望了,没想竟是世事无常……
贤妃在宫人陪伴下去更衣,宁承远也去清理,在宁承远回来殿内后,皇后带着赴死的决心跪地道:“让臣妾当那个药人吧,为大宁江山,臣妾愿意牺牲。”
想当初喜帕从头上拿下,看见皇上的第一眼,她便深深喜欢,她想和这个男人携手一世、共享江山,她心里有过无数美好画面,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但她不甘心空有一个身分却未曾圆满一次,若能达成心愿,哪怕之后会死,她也愿意。
“皇后可知,不是每人都像瑜嫔那般幸运,能不受引毒之害。”
“臣妾知道,臣妾愿意赌。”
看着她坚决神情,宁承远头痛无比,难怪都说圆一个谎必须用更多的谎来圆。
他柔声说:“朕不舍,当年朕只是个八字不吉的皇子,是皇后一路陪朕走来。”
这话说得多么动人,皇后被感动得冲动了,想扑进宁承远怀里,虽然这回韦公公提早发现,抢先一步挡在前面,但皇后抱着必死决心、打定主意为宁承远牺牲,心情有多澎湃汹涌,动作就有多激烈,因此她直接把韦公公撞进皇帝怀里。
这下安全吗?并没有,宁承远还是闻到她的脂粉味,尤其她今天为了展现容颜,还刻意扑上好几层粉……宁承远又吐了,再次吐得天昏地暗,只不过多数食物落到贤妃头上,皇后能够承接的只剩下胃酸和胆汁。
又一次手忙脚乱的清理过程,为保平安,韦公公把皇帝的位置摆在众娘娘十步之外。
“当初高人挑选二十名体质合适的女人,以药喂养,五年后存活下来的只有瑜嫔,往后别再提及此事,朕绝不允许皇后冒险。”宁承远说得有点咬牙切齿,连续吐了两回的人有资格发火。
二十名药人只存活一个……这下,皇后冷静了。
她没有在等他——这句话从章瑜婷有事没事坐到大门边时,就对自己说。
她没有在等他,但每顿饭,都有他最爱的玉簪鸡。
她没有在等他,但画图写字时,她都坐在角落、把正位留下来。
她很烦,但她真的没有在等他。
然而当第十五天宫门打开,他的身影出现在那两扇门外时,她的眼睛红了,水在眼眶充盈,鼻子酸了,酸得她必须频频仰头,她不迎上前,反倒一步步往后退。
“皇上驾到。”韦公公喊,她退。
“皇上驾到。”韦公公瞪着眼大喊,用目光警告,但她还是退。
“皇上驾到。”韦公公连声音里都带上威胁,但她依旧一退再退。
宁承远不爽了,那是他的小章鱼,他有允许谁欺负吗?他锐利眸光扫去,韦公公脖子一缩,他对威胁的敏锐度是章瑜婷的三百倍,他连忙转身,将太监、侍卫……全都赶走。
宁承远朝她走去,她蹶起嘴、转过身,拔腿就跑,可惜她跑得再快,也没皇上快,人家是凤子龙孙,天生优越、处处比人强,于是三两下她就被拉回来。
两人面对面、眼瞪眼,章鱼嘴蹶得更高,下一刻眼泪不小心滑出来,太丢脸……她连忙低头,顺势把眼泪涂在他胸口。
宁承远失笑,揽住她的腰,“还委屈上了?”
“不能委屈吗?”她哽咽道。
“好好好,可以委屈,全是我的错,我这几天……”他停顿片刻,决定不说谎,“我恼了。我的女人居然不屑为我开枝散叶,你就没想想,多伤人自尊?”
“我不是不想,我是……”
他掩上她嘴,笑得眉飞色舞,“害怕吗?朕明白,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给朕生一堆小章鱼吧,并且张大眼睛、耐心看着,看我给你交代。”
交代?什么意思?还来不及问,他朝韦公公招手,韦公公上前、把托盘呈给她。“请瑜嫔娘娘更衣。”
“好端端的干么更衣?”
“时间不早,动作快点,上车再告诉你。”他要带她出宫?眉一弯,她接过金盘飞快往屋里走。
宁承远看着她摇头,脸上却全是笑。
这女人没有告退、没有行礼,东西拿了就跑,唉……宫规在她身上荡然无存,也好,这样的她恰恰是最适合和自己联手打破宫规之人。
他们坐进一辆外表不起眼,里面却奢华的青色马车,护卫们都换上家丁小厮的蓝色粗布裳,在明处跟着的有十来个,在暗处的……数不清,皇帝微服出访可非小事,要折腾的人多着呢,至少喜怒哀乐几个,就为今日的出行操碎心。
马车一路往外,直出了京城东门,苏喜依皇上的命令,轻叩两下车厢。
宁承远看着憋一肚子话想问的章瑜婷,笑道:“打开车帘子、往外看去。”
章瑜婷依言打开,发现外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路,被送到庄子后,隔三差五的,她就会循着这条路进京、返家,起初身无分文她还是用走的。
后来师父心疼,即便娘想方设法婉拒,师父还是硬给她买了牛车,牛车很慢,却能看遍一路风光。
放下帘子,章瑜婷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了,她不是爱哭章鱼,但今天被他惹得一哭再哭。
见她眼眶泛红,宁承远想笑却又心疼,朝她伸出双臂,她想也不想便往他身上扑去。
她抱紧他的脖子,鼻子酸得好厉害,“谢谢你。”还以为一入宫门深似海,此生再也见不着家人,不料……
“傻章鱼,金豆子矜贵,别浪费了。”抹去她的眼泪,额头抵着她的,他享受两人之间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