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宣淮后去了哪里?”
“北京。”
“那林爷爷的病,治好了吗?”
“没有,到北京的第三年、去世了。”
周依婧盯着黑色桌面,酒还没上,桌上只有一页手写菜单和一盏蜡烛灯。火苗窜高又落下,蜡烛慢慢融化,这句话使她她眼眶发胀,一时哑了声。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问得有多唐突,那些好的不好的猜测都因为这句话变成利剑刺向心脏,根本不等她反应。
同样的,她握着这把剑,也狠狠地刺了林亦扬一次。
“对不起。”周依婧下意识呢喃出声。
林亦扬拿起纸巾,修长的手垂在眼前,见她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在心底叹息一声,轻轻擦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都过去了,老爷子临终前让我给你带句话,他希望你一直开心自由。”在清吧柔和的歌声里,林亦扬的声音也带上点点温柔,“开心点,他没有忘记你。”
“那你呢?”周依婧嘴比脑快,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她的眼睛还和当年一样漂亮,如同烛光动人,就这样冲动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你有没有记得我,有没有时时刻刻想念我,像我想念你一样。
林亦扬轻柔地擦着周依婧的眼泪,洁白柔软的纸巾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挡住,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怎么看都看不够,他听到自己说:“周依婧,我的记性一直很好。”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你是我每天坚持活到晚上都要驻足的月光。
“你记性很好。”周依婧微微往后躲开纸巾,重新看向林亦扬,“我记性也很好。”
“您好,这是你们点的苦·爱和零分月,慢用。”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将两杯酒分别摆在两人面前,情绪涌动的氛围瞬间被打断,周依婧重新拿了张纸轻轻擦了下眼角,林亦扬顺势换了个话题。
“这次来宣淮,准备待多久?”
“不知道。”周依婧看着掌心里那张纸巾,反问,“你呢?”
“我在这里有个漫展签售要参加。”林亦扬说完顿了顿,又问,“你要来吗?”
“好啊。”周依婧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没说她本来就打算去,只问,“需要什么流程吗?”
“不用流程,我让工作人员直接带你进去。”林亦扬说着,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个消息,边发边问,“离开宣淮后打算去哪儿?”
周依婧是看到漫展消息突然决定回国的,她去年已经毕业,毕业后她爸也不着急她进公司,便一直到不同地方旅游,接下去要干什么确实还没想好,便随口说了句:“回美国。”
林亦扬面色如常地点头说好。
最开始的剑拔弩张和暗流涌动过去,两人都比最初放松了些,你来我往和平自然地寒暄完了两杯酒的时间。
烛光在谈话中摇曳,蜡烛在融化,火焰却比最初要高涨,浅淡的歌声缓缓流淌,八年的时间八年的忐忑如同开始融化的冰,一点一点,变成水。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安静无言,林亦扬长身玉立却总是落后周依婧半步左右,目光止不住地望向八年后摇曳生姿的背影,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
周依婧一路上一直在回消息,直到掏出房卡站在门前,滴——在门打开的下一秒,她才回头看向林亦扬,在他驻足看过来的目光中,冷静地说:“林亦扬,我理解你当年的不告而别,但我还没有消气,也不会原谅。”
“你记性那么好,应该知道,我最讨厌不告而别。”
随叫随到
周依婧关上门,刚刚那句话已经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林亦扬在清吧里的回答给了她一个讯号——当年那段互相慰藉的时光谁都没忘记。
没有忘记,那或许可以试着更近一步。
周依婧这么想着,走去浴室洗漱,水声淅淅沥沥响起,企图理清楚自己的想法。
今晚的一切都太突然了,她根本没有时间清醒地思考。
一切都太过猝不及防,像走在路上准备去买个雨衣,还没走到售卖亭,大雨已倾盆。
八年前林亦扬的出现于周依婧是一场及时雨,八年后他的出现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好烦,林亦扬你真的烦死了。”水声哗啦里,传出这么一句话。
睡了不太安稳的一夜,周依婧叫了早餐,和餐点一起摁响门铃的,还有林亦扬。
他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头发因为刚吹干蓬松地垂落,单手插兜静静地站在门口,仿佛等待君王临幸的嫔妃。
“你在门口干嘛?”周依婧刚睡醒的脑子还没来得及运转,看着站在门口的林亦扬,总以为是一场梦。
“来问问你今天什么安排。”林亦扬清了清嗓,有些不自在地说。
“先进来吧。”周依婧转身,早餐已经在桌上摆好,林亦扬跟在她身后进屋,坐在了对面。
“你昨晚说不会原谅,是怎么个不原谅法?”林亦扬面上镇定,但惴惴不安了一夜,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在周依婧身边就好。
“你希望我怎么不原谅?”周依婧喝了口汤,反问。
“我希望你原谅。”林亦扬非常诚实。
“”周依婧气笑了,太阳都高高挂起了还想得那么美,她撩起眼皮,似笑非笑,“你什么都不做,就想我原谅,空手套白狼啊?”
林亦扬唇角微扬,眼里漫上点点笑意:“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周依婧毫不客气,说:“我暂时还没想好,但要让我原谅,最基本的就是随叫随到,林大画家,难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