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要住校,这意味着要一周见不到林亦扬。
她转头看向书桌前正在看书的林亦扬,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亦扬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周依婧趴在枕头上,手机倒扣在床边,整个人像外面被晒焉儿的牵牛花,无精打采的。他猜到了原因,却还是装模作样“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周依婧锤了一下枕头,声音都带着气:“你看看今天几号!”
林亦扬拿起手机看了眼,语调平静:“八月二十八。”
“马上就开学了!”周依婧满脸绝望,“我不想去学校。”
“为什么?”
周依婧恶狠狠地说:“傻子才喜欢上学!”
林亦扬没忍住笑出声,对她说:“开学要是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你会啊?”周依婧半信半疑,她看到过门口书架上有高中的课本和课外练习题,但又想到林亦扬上的是职高,眉头疑惑地皱起,嘴里的话拐了个弯,“你不是专攻画画吗?”
林亦扬眉梢一挑,知道周依婧在想什么,半开玩笑地说:“你下次来问,看我能不能教你不就知道了?”
周依婧想了想,也是,没再多说什么,趴在枕头上,被空调风轻轻吹着,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林亦扬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周依婧的睡颜,长睫静静地垂着,五官小巧精致,她睡着的样子总是很乖,像一只停在花朵上的寂静又绮丽的蝴蝶。
刚刚对周依婧说的,其实都是真的。林亦扬拿着桌上的笔百无聊赖的转着,在小冉事情发生之前,他其实成绩很好,市里的联考都能排前十的水平,也是上一中的重点培养苗子,后来出了那件事,他浑浑噩噩过了一年,身边一些听到风声的同学对他是避之不及,他不想与人交流,心里永远有那么一个伤口在流着血,就这样放弃了自己整整一年。
后来看着妈妈眼里加深的绝望和打得越来越多的电话,他是有过让他妈带走自己的念头的,重新捡起书本开始学,不过还没等考试,在他妈再次被打得鼻青脸肿并被林澜指着鼻子骂她是个贱人带着一个拖油瓶儿子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对于他妈来说,是个拖油瓶。一个人走和带着个孩子走,难度简直天差地别。
于是在下一次考试时他果断翘掉,翻墙出去碰到几个混混欺负一个女生,心情不爽地拎起拳头就冲上去和他们干了一架,干到了警察局,最后还是他妈来领他出去,那是他第一次在他妈眼中看到一丝放弃,那一刻他只觉得解脱。
不过课业也没废,自己跟着课本学,悄悄买了辅导卷来学,遇到考试就翻墙缺考,上课拿着空白的试卷把答案写在草稿纸上自己对着老师发的答案批。
中考时他空了好多道题,只写了一部分,控分去了职高。
虽然装着自暴自弃浑浑噩噩,活得人人避之不及像阴沟里的老鼠,但自己心里得清楚,他只是让他妈放弃他,不是他放弃他自己。
林澜早晚会有报应,他要带着爷爷过上更好的日子。
不学好,不画好,这些不是痴人说梦吗?
所以他虽然在职高后来又退学,高中的知识一直有在学,甚至在网上找网友托关系要了重高的试卷和资料来学,周依婧要是有不懂,他还是能教上几句的。
林亦扬目光柔和地看向周依婧,他从周依婧这里得到一份轻松,从前是背负着伤痛和负罪往上走,周依婧抱住他的那天之后,伤口渐渐结痂,那座压着他的大山没了,换成一道枷锁,他心甘情愿套上的枷锁,周依婧是锁链的牵引人。
他想他现在可以和小冉讨论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了。心甘情愿带上枷锁,所思所想所念所感,全都被对方牵动,当走在悬崖深渊时,因为那根锁链,他愿意走到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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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依婧开学那天就遇到了麻烦事,本来上学就烦,结果还碰到了硬骨头。当天晚上就悄悄用手机给林亦扬发了消息,吐槽一中的食堂,一中的同学,一中的老师,一中的一切。
林亦扬就像个没有任何哄人细胞的直男,发来的消息永远只有那么几句,告诉她一周很快就结束了,有时候听她抱怨,还会笑她,周依婧简直要气死了。
真是哪哪儿都不顺心。
学校的日子虽然痛苦难熬,但周依婧有着自己的排解方式。她简单用了点钱,就收获了几个小跟班,每天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倒也算热闹,林亦扬在她每天坚持不懈的“骚扰”下,答应给她送奶茶。
不过她运气真是差死了,因为喝奶茶被老师叫出去骂了一顿,还要当着全班的面读检讨书。那天真是糟糕极了,周依婧忍了很久才没有在讲台上哭出来,她知道肯定是因为有人告密。
那股烦躁在周依婧心里横冲直撞,大概没了宣泄的出口,她最先想要让林亦扬帮她出手教训,未果,转而悄悄求助于当初跟着林亦扬一起去台球厅遇到的小混混,她有钱,小小教训一下别人,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她没想到那几个人会乱来,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周依婧听到宋冬住院的消息时,心直接坠到的谷底,怎么会呢,她以为那群人只是恐吓警告一下,给对方一点小教训而已,她没想弄到让对方住院的地步。
但更让她崩溃的,是路过的同学说的话,原来她喝奶茶被发现,不是宋冬告的密,是因为老师看了监控,她从一开始就冤枉了宋冬,甚至还做出了伤害对方的举动。
周依婧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也从来没这样坏地害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