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火炉似乎已经熄灭了,不知道是疯狗还是亭英干的,但他们至少为他争取了一点时间。
张纯良摸到了自己的兜里,那里有一块柔软的布,这是刚才他进入终试赛场时,有人粗鲁的塞给他的,是一块证明他厨师身份的袖章。
他将它系在了自己的左臂上,深出一口气,用力推开了房门,黄褐色的灰尘又一次荡了满屋。
门外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土质的楼墙已经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塌。在塌陷的砖墙下是散落着的各类物品,偶尔能见到惨白的断肢。
他不由得为这个什么“渎神”组织的破坏力感到咋舌,果然,敢对抗游戏主脑的玩家,都是了不得的角色。
小乞丐们一直在掘天花板,看来三少爷应该是在他的楼上。
张纯良面不改色的跨过一只断脚,往塌了半截的楼梯上跑。一片混乱中,鲜少有人注意到他。
他竟然就这样顺利的找到了疑似关着三少爷的房间。
奇怪的是门口一个守卫都没有。
这不合常理,作为整个副本的中心,即将成为城民们庆祝节日的一道大菜的主人公,这里不应该空荡荡的。
张纯良忍着狐疑,把门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屋子里一片漆黑。
“三少爷,你在里面吗?”张纯良试探地问道。
“唔,好疼呀……”虚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那声音似乎处于一种极度的痛苦,呼痛的嗓音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他知道三少爷一向有些娇气,但痛苦成这样,很难想象他造成了什么样的重创。
张纯良心里一紧,就想往里走。
“呜呜呜,好痛啊……痛死了,让我去死吧……”屋子的另一个角落又传来了这样的痛苦呻吟。
这就像一个信号,那极端凄厉的呼叫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怎么这么痛?怎么这么痛啊!啊!啊啊!”
那嗓音越来越尖利,再也不算是呼救,反而成为了可怕的声波武器,毫无防备的张纯良飞快地关闭了门,却还是感到自己的耳朵里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他的耳膜被震破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张纯良浑身一毛,下意识掏出了纹身枪向后挥去,被一只有力的手臂阻拦了下来。
他惊魂未定的望去,身材高大的疯狗浑身是血,握着他一只胳膊,正皱着眉打量着他。
他似乎张嘴向张纯良询问了什么,可是张纯良什么也听不见。
疯狗看着他茫然的表情,脸色一变,侧过他的身体,看向他的耳朵。
那里正不断的流淌出鲜血,显然已经失去了收声的作用。
张纯良有些沮丧,他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表现糟糕透了,鲁莽愚蠢又冲动,为了救三少爷,甚至抛弃了整个团队的计划。
此时他还背着长青宴做菜的任务,而此时距离任务结束不足40分钟。
他的愚蠢要害死所有人了。如果他没有那么头脑冲动的要过来救三少爷,可能他已经用纯良毛血旺毒翻了所有的评委,至少可以为疯狗和亭英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现在极度的烦躁不安,想要思考些什么,却完全没有苗头。这不像他,自他来到了这个龙眼睛,就感到浑身血液沸腾,似乎变得冲动又急躁起来。
忽然一阵温热的感觉触到了他的耳朵,一下,两下,三下,有规律地舔食着他耳边流下去的血液。
张纯良有些难以置信,他想扭过去确定一下,却被疯狗固定住了脑袋,他高大的身形慢慢弯下来,正小心翼翼地附在他的肩膀旁边,像条温顺的狗一样舔舐着他的伤口。
随着他的动作,张纯良感到自己的耳朵里就像包裹着一层密封的塑料,慢慢地被撕扯开。
他又重新听到了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极度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张纯良怔怔地看过去,在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浑身浸透鲜血的三少爷头发披散,浑身狼狈不堪,正扶着墙,目光阴冷地盯着他们。
他耐心地开口,重新询问了一遍。
“你们,在背着我干什么?”
……
“这就是……疯狗变成这样的理由。”张纯良喉头有些艰涩,向满身狼狈的亭英解释道。
此时他们被疯狂的城民们追捕到了绝路,亭英不得已用了自己为数不多的防御道具“泡泡机”,将三人围在了一个巨大的泡泡中,城民们被困在泡泡外无法再进一步。
三人现在如同落汤的野狗,蜷缩在某条巷子的肮脏角落,劫后余生般喘着粗气,透明的泡泡散发出五彩的光芒,暂时遮挡住了外面城民们充满恶意的窥视。
疯狗浑身都是见骨的伤痕,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张纯良带到亭英身边,就失去了所有意识。此时他高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将头靠在张纯良的大腿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修罗场,张纯良依然觉得毛骨悚然。
在几日的相处中逐渐精神恢复正常的三少爷,不知道又遭受了什么,再一次变成了初见时,人挡杀人的疯癫状态。
所以他亲眼看到了这对狗男男(并没有)举止亲密地在角落温存(更没有),当即决定大开杀戒,拔剑就刺,将疯狗杀得节节败退。
可能是因为面前的boss是自己的老大的碎片,疯狗只顾护着张纯良逃命,丝毫没有反击的意思。
他身上的致命伤口就是在那时留下的,可想而知,三少爷根本没有想留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