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高江之流,他们早就对着周韵仪看直了眼,口水都恨不得流下来。
周韵仪的舞姿轻灵优雅,与奚瞳的琴声配得极好。琴声怨慕,她便柔软舒展,琴声铿锵,她便英气利落。
琴声的节奏渐渐加快,那是战士在奋勇杀敌。
周韵仪也开始绕着寒酥台舞动,她跳着胡璇步,先是走到越阳王高江面前,水袖一甩,秋海棠的花瓣散落在高江面前,高江登时兴奋地涨红了脸,伸手想要抓住周韵仪的袖子,她却灵巧转身,躲了开来。
继而她又步到赵臻跟前,同样的挥袖,同样的花瓣飞舞。可赵臻只觉得烦,这女子挡到他看奚瞳了。
周韵仪也不恼,嘴上噙着绵长莫测的笑意,同样的舞姿,接下来是昭阳王、大司空、廷尉监……乃至在场的群臣。
一曲结束,红色花瓣漫天,秋海棠很美,但也像极了血。
奚瞳不禁感叹,周韵仪的舞姿,配得上她的曲子,甚至这首曲子,有了她这一舞,才更显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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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瞳起身,走到周韵仪身边,两人对陛下行礼。紧接着便是阵阵高昂的叫好声。
随着这一曲一舞,席间的热闹已经被全然打开,群臣觥筹交错,把酒言欢起来。
奚瞳做完礼数,还未来得及回席,就被高澜开口叫住。
高澜走上前来:“这不是《破阵歌》,这是什么曲子?”
奚瞳笑笑:“小时候无聊,将《破阵歌》和《登临曲》做了融合,弹着玩的。”
她在天庭时,常常自娱自乐弹这首曲子,她觉得曲子里有人,赵臻就住在里头,离她不算太远。
“《登临曲》?!你是说古曲登临?!”
高澜惊诧,《登临曲》失传已有两百年之久,奚瞳这么年轻,她怎么会知道?!
奚瞳不明所以,只加了一层小心:“《登临曲》是我家乡的一首曲子,至于是不是你所说的古曲,我不知道。”
高澜不甘心:“他日得闲,小公子能否将《登临曲》弹与小王一听?”
奚瞳沉吟一会儿:“倒是没什么不行,如果赵臻方便的话。”
说罢,奚瞳看向赵臻,可他的席位空空如也。
“赵臻?……”
奚瞳纳罕,赵臻去哪了……
赵臻在《破阵歌》演奏至高潮时,无端觉得有些醺然,可他明明没有喝酒。
他先是意识有些昏沉,然而这种昏沉带来的,并不是困倦,而是一种他已经十年没有体会过的欣快之感。他觉得他的身体在下沉,但灵魂却越发的轻飘,像是要随风舞动起来。
接着是眩晕,这种眩晕最先改变的是他的视觉,奚瞳的身上仿佛渡了一层柔光,她枣红的衣衫突然就退了色,变成了飘逸的素衣白裳。她的面目逐渐模糊了,隐隐约约的,她的小脸变得如月色皎洁,额间……额间似乎还有一枚花钿。很快,眩晕侵犯了赵臻的听觉,他觉得她头顶上的那枚铃兰簪子随风晃动,灯笼一样的花朵碰撞在一起,发出叮铃的响声。
是你吗……赵臻醉眼迷离,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梦境中的女子……奚瞳……是你吗……
最终,这份醉意彻底腐蚀了赵臻的大脑,剥夺了他的感官,他看不见听不见眼前的一切。只有画面不断地在脑海里翻涌,全是太傅府中,他和奚瞳朝夕相处的点滴。
诸如捧着碗吃饭时,她长袖滑落后露出的纤细光洁的手臂;案牍烛光下,蒲团上她伸出裙裾的赤裸的脚踝和玉足;同他下棋时,她用手托起的香腮和泛着水光的双唇,以及……以及她弯腰拾起凋落的花瓣时,他不经意瞥见的她衣襟里那柔婉而神秘的沟壑……
赵臻近乎要迷离了,他想将这片梦幻光影里的奚瞳拉进自己的怀中,他要亲手撕碎她的衣衫,让她以最原始最坦诚的姿态面对他,他要吞噬她、融化她,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他要她一遍又一遍的发誓,发誓她永远属于他,永远陪着他……
就在理智即将脱离身体的最后一剎,赵臻轻颤着抽出了登天剑,而后,他的手掌离开了剑柄,紧紧握住了剑锋。
疼痛让他的瞳孔猝然紧缩,已经飘到半空的神识猛地落回了躯壳。
思绪清明,可浴火难消。
他的视线转回到寒酥台,奚瞳正背对着他,同高澜说话。
赵臻的心尖一痛,他很想走上前去,一把将奚瞳抢回来,可他刚一迈步,就发觉小腹热血横流,欲望更甚。
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再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多么不堪之举。
他深深望着奚瞳,他很希望奚瞳这时能回头看看他,可他没有等来心有灵犀的一眼。
他咬着牙起身,顺着宫道走,他要找到今日戍卫宫城的林载,他要抓住给他下药的那个人。
赵臻步履维艰,他回想今日种种,到底是谁呢。
为他布菜的红盏是周怀淑的人,身旁伺候的阉人是周正的眼线,还有个宫婢试图给他倒酒,被他拒绝,那人是个生面孔,不知是寻常奴婢,还是谁新布在宫里的眼线……
然后就是……周韵仪长袖舞里散落在他眼前的秋海棠……
随着那片花瓣的散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香,可是秋海棠不只落在他这一处,高江、高澜、甚至周韵仪的生身父亲周正也不能幸免。
所以到底是谁……
还没等赵臻想明白,疼痛也已不能阻止药效的发散。
赵臻耳朵里传来女子们的嬉笑声,是不远处洒扫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