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赌场、妓院……诸如此类,在三贤郡比比皆是。
因为势力盘根错节,只要它不祸及其他州府,朝廷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贤郡的郡守和其他郡守的职责也不一样,旁的郡守要维护州府治安,治理州府农商等等,考验的是处理政事的能力。但三贤郡郡守的任务,是平衡各个产业背后世家的势力,考验的是为人处世是否聪明。
故而近些年来,三贤郡即便有要事呈报,也基本都是难以处理的世家纷争,而且多是直接递到太傅府,此番呈到廷尉,是因为出了人命案子。
十年前,掌管国库银钱的大司徒赵燊获罪,大司徒之位由周正继任。
周正为人贪婪,常行贪腐之事,权力交接之际又容易生事,大盈财政因此一片混乱。正值此时,大盈迎来了三年天灾,洪涝、干旱、冰雹、大雪,一茬接着一茬,百姓生计艰难,开始还有树根树皮可啃,到了后头,许多州府竟呈现易子而食的惨相。
三年天灾好不容易熬过去,又因为死人太多生了疫病。彼时先帝高宇沉迷酒色,妄想长生;京中世家忘不了赵家一夜之间九族皆死的惨祸,都不敢出头;赵臻虽已入仕,但只是四品官员,权力不大,无奈之下,他只能传书师门,天机山道宗白鹭山人联合九大门派,下山济民。
整整两年,才堪堪平定了乱局。
“这些事,与三贤郡有何关系?”奚瞳不解。
张逑叹息:“此次三贤郡的这桩案子,是因为菜人。”
“什么是菜人?”
“以人做菜,是为菜人。”
奚瞳知道这绝非好词,可她也不曾想过,所谓菜人,竟是这般惨烈。
灾害和疫病过去了,百姓的生活却并没有更好,庄稼需要漫长的时间进行翻新耕种,人们手里没有钱,商市便也低迷,盗贼横行,饿殍仍在,贫穷和饥饿的阴云仍厚厚一团,浮在上空。在那些苦厄的岁月里,人们尝过了同类的血肉,如今虽已安稳许多,但日子过得仍旧万分艰难,于是有些人便生了歹念,想着把同类做成生意。
菜人坊应运而生。
有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就选一个女人或者孩子卖到菜人坊,他们被吊到梁上,屠夫像割猪宰牛一般对待他们,将他们的骨肉割下来,卖给想吃的人做吃食。
其中年轻女子和孩童最受欢迎,年轻女子油脂清香,肉质细腻,叫“不羡羊”;孩童炖煮过后,肉软骨酥,入口即化,叫“和骨烂”。
而他们与猪牛的不同是,猪牛是先宰杀,后取肉,而他们骨肉离身的时候,还活着。
奚瞳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她起身扶着亭子的梁柱,呕吐起来,赵臻走到他身边,轻轻拍她的背。
好不容易吐干净了,奚瞳惨白着一张脸,满眼愤恨:“世间怎会有这种烂人烂事?!”
“老赵做了太傅之后,下令彻查所有州府,将菜人坊尽数查封,严惩了店主。这几年本已安生了。”张逑道:“可三贤郡呈上来的这桩案子,说是有个叫‘烹小鲜’的酒楼,似乎暗中做着菜人的生意。我手下的探子回报,确实如此,而且都是世家之人好奇菜人的味道,才将这腌臜生意一步步捧起来了。这生意挣钱,还能借此处理一些得罪了世家的人,于是各方利益渗透,牵连甚广。”
“牵连甚广,是多广?”赵臻冷眸问道。
“我理了理探报,初步预计,有九姓。”张逑为难道:“而且不乏朝廷肱骨,老赵,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哼,朝廷肱骨。满嘴别人的骨肉,有什么资格做大盈的肱骨。”赵臻没有犹豫:“彻查。为首的世家,无论其在朝中是何地位,灭九族,主犯凌迟。”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此言一出,众人震惶。
苏木:“主公,这些人的确罪该万死,但三代为门第,五代为家族,九代为世家,凡成世家者,势力根深蒂固。主公若真对世家下此狠手,恐怕会动摇朝廷……不妨,徐缓图之……”
赵臻声音凛冽:“罪该万死,就当立时重型处之,迟来的惩罚,没有正义可言。我赵氏亦是百年门楣,赵家能经历的事,他们没什么经历不得。张逑,捉拿要犯,违令者斩,一月之内,审结此案。”
“是。”张逑应声。
周韵仪站在太傅府的柿子树下,目送林载和张逑他们离开。
蓦地,一道目光朝她看过来。对于周韵仪来说,这人是个生面孔,可他的身份不难猜测,应当是受赵臻招揽,刚回京中办事不久的陆忧。
这人……倒是生了一副温润皮囊,周韵仪想。
她还在愣着伸,陆忧竟朝她抬手,见了个礼。
周韵仪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随即也回了个礼。
林载见此一幕,不由开起了陆忧玩笑:“周韵仪漂亮是漂亮,但可不是个能轻易招惹的主儿。忘名,好花怕是不堪折啊。”
陆忧翻一个白眼,继而正经道:“我是觉得,这姑娘有些城府,敌友莫辨,此等情形下,还是结一些善缘好。”
众人出了府,周韵仪身边的丫头碧琉低声道:“小姐,太傅大人同老爷说的也不一样啊,他心也太宽了,这帮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出入太傅府,都不避讳咱们的。”
周韵仪笑了笑:“能出入这里的,自然都是能摆到明面上的。赵臻若是这点胆魄都没有,那就枉为太傅了。”
碧琉还是狐疑,却听周韵仪话锋一转:“碧琉,红盏的事你听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