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臻,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你要多笑。”奚瞳真挚道。
赵臻闻言,终是将头微低下去,他有些无奈地轻轻阖上眼睛,平复着身体里那轻易被奚瞳撩起的情潮。
继而,他似是放弃了某种挣扎:“遇到我之前,你也这样同别人说话吗?”
奚瞳想了想:“我小时候骄纵,骂人的时候多,夸人的时候少。现在想想,很不应该。”
奚瞳说到这里,露出一个烂漫的笑容,她抬起身子,伸手摸了摸赵臻的头:“我从很久之前,就应该夸你了,赵臻,你真的很好。长得好,心也好,可就是嘴笨了些,所以吃了很多亏,也吃了很多苦。以后不要这样了,要快乐。”
赵臻的身体因奚瞳的动作而僵直,可心中却是激烈地震动着。
这种震动让他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受,疼痛、酸涩、痒……还有……渴望。
如果说之前赵臻只觉得自己是在近乎病态地渴望着奚瞳的身体,那么此刻,他清晰地知道,他渴望她的爱。他希望眼前这个出身卑贱的伎子,赐予他恒久温暖的爱意。为了得到这份爱意,他愿意不择手段。
想到这里,赵臻猛然惊醒,他怎会生出这样卑微的心思,且还那般……贪婪。他猝然抬手,掣住了奚瞳的腕子。
奚瞳的眼神流露出不解。
“我说过,我给不了你任何名分,不要妄图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赵臻警告奚瞳。
奚瞳因这句话而怔忪,她方才的动作,并非贪图赵臻的什么,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可此刻赵臻这样说,她却也有些入了心。
其实赵臻之前也曾这样说过,但那时候她觉得稀松平常,并不在乎。可如今,她察觉到心中的异样,赵臻的这句话,竟有些让她痛了。
于是她将手收回来:“对不起,是我……是我失态了。”
赵臻心尖蓦然一阵冷风吹过。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时,一双眼睛自院落中秋海棠树的后头望过来,他们二人皆未曾注意。
……
栖梧宫,一只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发出脆烈的响声。
阖宫奴婢皆叩首:“太后娘娘熄怒。”
满头珠翠艳冠大盈的太后周怀淑双眸噙着泪,颤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跪着的小宫女双肩发抖,但还是入如实答道:“奴……奴婢遵照娘娘的意思,去太……太傅府给大人送信,看到太傅大人正与一女子调……调情。”
周怀淑的掌心要被她自己的指甲掐出血来,她喃喃着:“调情……调情……如何调的?”
“那女子给太傅大人跳舞,还……还抚摸太傅大人的头顶,同太傅大人有说有笑。”
周怀淑轻笑了一声,眼泪因为声带的震动突破了眼睑的桎梏,流淌到雪腮之上:“好。很好。我竟不知大盈有这般有本事的女子。”
说罢,她看向贴身侍女青璃:“太史令昨日呈的天象奏书说,约莫半月后,京城大雪,绵延数日,恐尤不止,是吗?”
青璃俯身:“是。”
周怀淑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呵,本宫倒是要见识一下,这女子有什么了不得的狐媚手段。”
青璃默不作声,眼睛看向主子,有担忧之色。
……
最近几日奚瞳眼见着赵臻忙碌起来。
那日她给赵臻跳完舞,宫中就来了信,赵臻的忙碌从那时开始。
听说太史令夜观天象,道不久之后京城会有百年不遇的大雪。近来天空也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一席水洗碧,换作灰呼呼的磁青色,无云也无日,天地间只剩一种干裂的冷,冷得让人心里发怵。
天象关乎民生,稍有差池,农人、走商都会受到很大影响,大盈百姓明年就要吃不上饭了。于是一道道的诏令从太傅府发出去,朝廷各部都因这些诏令有了差事,着手应对即将到来的雪天。
奚瞳裹着赵臻找人新给她做的雪锦银狐裘,在书房支了小炉子,烤红薯和橘子,而赵臻则伏案疾书,眉头像是被冷空气锁住,怎么也展不开。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奚瞳伸手戳一戳表皮已经被烤得鼓起来的红薯,已经软了,她被烫得龇牙咧嘴,直摸自己的耳垂。待指腹的温度缓过来,她便拿了夹子,将已经有些出油的红薯放到碟子里,端到赵臻跟前,赵臻眼皮都不抬一下。
奚瞳好奇,探头看他笔下的字:“你到底在愁什么?”
赵臻将滴血羊毫搁到一边,叹息道:“这天一日阴过一日,确是大雪之兆。朝廷已经数番提醒过百姓,让他们提前预备,收拾自己的庄稼,以应对连日大雪。可百姓们都没有动作,这样下去,京城这大好的良田,今年就要废了,且不知要用几年才能缓过来。”
奚瞳沉吟片刻:“赵臻,你种过地吗?”
赵臻这才看向奚瞳,摇了摇头。
奚瞳在天庭是掌管酒水的,她隔壁宫室的邻居,恰好是蟠桃林的掌事仙娥。桃林仙子能得这样一个差事,正是因为生前善耕种,身为女子,她靠着种地富甲一方,广施恩惠,赈济各地灾民。
桃林仙子十分以自己在人间的成就为傲,每每与奚瞳对饮,微醺之后总是对人间之事滔滔不绝,五百年下来,奚瞳已经是一个理论上的种地天才。而且前阵子她也实践过了,确实有用,她在太傅府种的花花草草,包活包茂盛的。
奚瞳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桃林仙子传授给她的知识,继而看向赵臻:“民间应对雪情,程序很繁杂。他们要重新翻动土地,以免大雪过后结冰,害了庄稼的根。有的作物很是脆弱,要在外头用毡布围起来,避免它们受到大雪侵害,它们才能活下来。至于已经长成采摘的粮食蔬菜,农人们要挖地窖,将它们放进去,才不会冻伤,日后才能吃。可你知道,这些活计做下来,要花费多少钱财和人力吗?说不定会远超三到五年的赋税。而且百姓们的智识同你们不能相比,大都有个赌的心思,万一这雪不下呢?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