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投影屏正延迟播放着他跌在沙发上的那一幕,弹幕疯狂地充斥着整个页面,网友讨论着同节目主旨无关的内容,隔着屏幕都仿佛能看见他们打字时的眉飞色舞。
他想错了,温雁棠逼迫他上综艺的时候,尽管百般不情愿,但为了脱离控制,为了替江树燝澄清,他也还是答应了,他不信江树燝会出轨,所以也默许了实时直播拍摄。
没想到,却当着观众的面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贺新衡支起身子缓缓站了起来,越过江树燝想要往外走,却猝不及防地被江树燝拽住了手,抬眼便瞧见江树燝一脸疑惑。
江树燝:「怎么回事?这里他不应该误会我只是想要自己待着,然后殷勤地问东问西吗?」
心声:「完了树燝,这回他貌似听懂了。」
贺新衡听着两人的对话,轻轻挣脱开江树燝的拉拽,神情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眼底情绪纷杂,嘴唇微抿。
江树燝似乎有些受打击,堪堪往后退了一步,伸出的手无助地悬停在空中。
江树燝:「听懂了?我刚要和他炒cp他就听懂了?怎么办啊序同。」
心声:「先正常往下演吧。」
贺新衡站在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
网友都在替他打抱不平,甚至还给他编造了一整套的悲惨经历,在弹幕里异常显眼。
“你们不知道,贺新衡他是真有病,他会把话听反,好话听成坏的,坏话听成好的。”
“他对他老婆那么死心塌地,他老婆不知道私底下对他有多坏呢。”
“他们的婚姻好像也是假的,江素景还和他的师傅搞一起了,只是为了利用贺新衡才和他假意结婚。”
“那他上一季那样也是情有可原了,谁遇上这档子事不扭曲啊。”
“啧啧啧,真可怜。”
贺新衡倒是从来都不觉得这是病,听不懂恶意能免掉好多麻烦,但也有例外,比如弹幕里的那句“真可怜”,只要看到这句话,话语附近的恶意都会像海水倒灌一样灌入他的脑海中,让他没由来地觉得难受。
温雁棠就常对他说这句话,他也最害怕从她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她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哭,又突然冲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双目圆瞪,发丝混乱地糊满她整张脸。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小孩!你把他还给我,把他的名字也还给我……”
嘶吼着哭了一阵后,温雁棠会发疯似地笑出声来,阴森森地对他说:“你现在也生不如死吧,哈哈,真可怜。”
类似的经历不知道在他的前半段人生里上演过几百回。
如今铺天盖地的“可怜”朝他涌来,话语中的恶意与同情如同汹涌的潮水淹没他的头顶,充斥着他的心脏。
连他以为真心待他的江树燝,也说着可怜,要抛弃他。
摄像机仍在工作,工作人员没人敢说话,现场沉默极了,贺新衡现在只想逃离这空气稀薄的工作室。
一旁的主持人见状不对,连忙请求拍摄暂停,将两人拉到直播拍不到的角落,叫工作人员先关掉直播声音,让他们都先去歇息歇息。
温雁棠就站在那里,一脸看戏,张口满是刻薄:“让你参加综艺是来挽回名声的,不是让你来丢人的,摆出一副可怜样给谁看?”
贺新衡闻言,拿着水杯喝水的手一顿,囫囵吞枣地吞了一口,猛地将盖子合上,响声清脆,仿佛无声地抗议:“我不拍了。”
温雁棠:“这可由不得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
贺新衡阖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满脸疲惫。
温雁棠神色复杂地眯了眯眼睛,抬眼望向不远处不断滑动的屏幕,略带讽刺地笑道:“怎么?被江树燝出轨伤到了?你不会把那协议当真了吧?”
“我当然知道只是协议。”贺新衡睁开眼睛,睫毛微垂,出神地望着不远处混乱的雕刻桌。
他自然记得这只是协议婚姻,下个月就到期了,只不过,他原以为,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他们应该早就心意相通了,要不然江树燝怎么天天关心他有没有生病,还变着法夸他。
事实却是,江树燝早就厌倦他了,还想着要把他换掉。
今早他刚折去珠宝店拿到定制许久的戒指,在车上傻笑着摩挲戒指盒,回忆了很久很久,那盒戒指还躺在副驾驶座的抽屉里。
他原本打算,等协议结束,等脱离了温雁棠的控制,他就正式向江树燝求婚,向所有人出柜。
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贺新衡轻声开口:“协议下个月便到期了,这综艺也没有参加的必要了吧。”
温雁棠淡漠:“协议是要到期了,但我们的约定还在。你现在还是贺家的人,别丢尽贺家的脸。”
“这是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解决,不会连累他。”站在一旁许久未开口的江树燝终于说了话。
温雁棠斜眼瞥向他,眼底笑意满满:“这也由不得你江素景。”
“我叫江树燝。”江树燝似乎忍耐许久,有些咬牙切齿地念着自己的名字。
“嘭”的一声,温雁棠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眸狠戾。
“记住你的立场。”温雁棠伸手,指甲迅速刮过江树燝的脸颊,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耳廓。
锋利的美甲在江树燝的脸上划出了长长的口子,细密的血星星点点地浮现在他的脸上,温雁棠轻笑:“从协议开始,你就是江素景,可别忘了。”
贺新衡眼底浮起一丝担忧,手习惯性地掏出衣袋里的创可贴,朝前迈了一步,却又突然兀自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