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衡从鼻腔哼出来个“嗯”,算是回应了,不再讲话。
老付当意思传达到了,“至于雕刻的问题,下一次拍摄就不搞实时直播了,参加一个现场雕刻活动就好,等下一期剪辑出来,有实力网友总会看得见的。”
说完,老付用力拍了拍贺新衡的背,象征性地顺了两下道:“行吧,回去好好准备,明天就拍,要是实在难受找我喝酒聊聊也行,啊。”
贺新衡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抬腿便往门边走去,路过江树燝时,却被江树燝一拽抓住。
贺新衡偏头,等着他开口,却半天都听不到一个字。
贺新衡心早就沉到谷底了。也是,他们只是协议婚姻,双方并不了解对方的情况,往好了说就是搭伙过日子,往普通了说就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他和江树燝从来没有好好聊过,但他对江树燝有求必应,而在他的印象里,江树燝也时有时无地关心他,变着法夸他。
还得多亏江树燝的心声,要不然他都不知道,江树燝究竟厌恶了他多久。
他可能真的有病,对于那些恶心的恶意字眼,他会用另一种方式将它们理解成好的。
那在他们相处的这一年间,在他理解不到的时候,江树燝又对着他说了多少饱含恶意的话。
他以为是在过日子,可对江树燝来说,他真的就只是一个陌生人吧,还是强行绑着他结婚的陌生人。
“我不会烦你的。”贺新衡想扬起嘴巴微笑,可眼角的酸涩扯着嘴角,他堪堪苦笑了两声,“这一个月,我们好好合作,一个月期限一到,我不会再绑着你。”
江树燝似乎想开口,纠结了一番后,只憋出了个音节,“好。”
这样就好。
把一切都拨回正轨,这样就好。
表面勉强维持着风平浪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风浪被掀起,朝他们汹涌地袭来。
社交网站上沸沸扬扬地传着一张图:拍摄现场,江树燝坐在工作室桌前,刻着贺新衡没刻成的贝雕,标题大大的黑字写着协议结婚只为盗取创意。
下面列举了江树燝的一系列抄袭作品。
灯塔里的小小秘密
贺新衡在车里待了好一会,却只等来江树燝先走了消息,他苦笑了两声,转动钥匙发动了汽车。
也是,江树燝现在肯定并不想见他。
想着,他驱车驶离拍摄点,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海边。
白天的海边不同于夜晚,尽管现在天气渐冷,沙滩上也还是有许多人跑来晒太阳玩沙子。
海浪潮起潮落,和晚上深不见底的海水相比,阳光将浑浊碧绿的海水透得清澈,海水少了一丝神秘,显得温柔多了。
贺新衡停好车子,沿着海边长廊缓缓漫步,一边扭头望着不远处的沙滩,心头有什么东西卡得他闷闷的。
几个路人走过,捂着嘴,悄悄伸出手指指了指他,歪头窃窃私语,他目光跟着追了过去,谈论的声音更明显了几分。
“他,啊,真的是他,亏了这一张脸,没想到这么会算计。”
“嘘,被看到了,快走。”
指着他的手指缩了回去,一个人慌忙将另一个人拽走,没过多久,背后响起“咔嚓”一声,伴随着忘关声音的懊恼。
贺新衡眉间紧蹙,微微吐了口气,拿出黑色口罩戴上,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人认出他来,频频朝他投来目光。
或许是因为这档综艺在源城有知名度些,这里的居民会更关注些,同在一个城市,难免会碰上。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夜之间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当然是贬义的焦点。
“宣传也没宣传成,连带着师父也被质疑,还被当成笑话,师父肯定会骂我一顿的吧……”贺新衡低下了头,快步往前走。
果然应该晚上来的,光线昏暗,就不会有人注意他了。
贺新衡很清楚这份关注只是暂时的,而且他现在戴着黑口罩,将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脸,又埋头走路,看起来就像个形迹可疑的嫌疑人,怀疑的眼光少不了。
但撇去打量和怀疑的目光,剩下的既刺寒又入骨,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剖析透彻,再暴露到日光下,审判在大众前一般。
通往沙滩的楼梯近在眼前,贺新衡三两步走到附近,抬手将帽檐往下压了压,低头扶上扶手,拐了个弯往下走,却差点撞到人。
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贺新衡抬眼,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习惯性开口,“江树燝,你怎么在这里?”
江树燝往上拉了拉外套拉链,眼神没有目标地聚焦在前方,又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贺新衡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心声:「树燝,好时机。」
江树燝:「我不想说。」
江树燝的心声也有了感情波动,听起来十分烦闷。
贺新衡等了好久,江树燝都没有动静,只见抬起头瞥了他两眼后,将头往下埋,错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新衡转头看着江树燝离开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算了,热脸贴冷屁股,有什么意思。”他猛地摇了摇头,加快步伐走向灯塔。
走到灯塔附近,贺新衡在灯塔旁蹲下,伸手抚上外围那片白色水泥墙,墙上有一块掉了皮,露出里面的灰白色水泥。
水泥层被彩蜡石涂画上了一层浅白,这层浅白让他与周围融入了不少,至少不那么格格不入,可水泥终究还是水泥,和白墙不一样。
就像他表面和别人并无二致,头顶却牵着几根细密的白丝线,温雁棠拉着那一头,他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