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皇城内一片喜气洋洋,就连前阵子愁云惨淡的嘉寿宫,也挂上红绸与龙凤彩灯,添了几分喜庆。
云太后歪着头望着最近的一盏龙凤彩灯,目光有些游离。
过一会儿,想到什么往事,轻笑了一下,不想牵动喉咙,又痒得剧烈咳起来:“咳咳……”
一旁服侍的老嬷嬷赶紧上前替她顺气:“太后,可是哪里不适,老奴去唤太医……”
“无…无碍。”
云太后重重喘气,她如今就是具掏空精气的骨头架子,说一句话要喘上半天。
缓了一阵,她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老嬷嬷拿着温温的蜂蜜水替她蘸唇:“回太后,已过戌时了。”
“戌时……”太后想了想,低低道:“紫宸宫应当要行大礼了。”
“是呢,刚那边来报,半个时辰前陛下便进了紫宸宫。”
老嬷嬷知道太后最关心什么,附耳低语道:“您派了金桂去陪皇后,该交代的她自会与皇后交代,只要今夜大礼成了,您也能放心了。”
云太后嗯了声,而后叹息:“哀家……明早都不知该如何见绾绾那孩子。”
顿了顿,她又道:“算了,再活两日……哀家便闭眼了,那孩子要怨便怨吧。”
老嬷嬷忙宽慰着,云太后似听非听,只盯着红灿灿灯笼看了许久。
烛光透过红色绢纱,散发的光线柔和又靡艳。
雕龙画凤的大红喜烛将紫宸宫寝殿照得明亮,用过合卺酒后,殿内的礼官、宫婢纷纷退下,寝殿大门也被轻轻带上。
金碧辉煌的殿宇内,一时之间变得安静,只余帝后二人。
云绾双手搭在膝头,掌心紧贴着凤袍精细的绣线纹路,明明开始困乏疲惫,现下没了嘈杂喧闹,意念反倒愈发清明。
晋宣帝于她身侧坐下,嗓音低醇:“小十六,今日可累着了?”
一句小十六,叫云绾怔了怔。
她从前常进宫陪伴太后,难免会与晋宣帝遇上,她年岁小,比大公主还小上七岁,晋宣帝更多将她当个孩子看,爱以小十六唤她。
“回陛下,臣…臣妾不累。”云绾小声道。
“饿不饿?”
云绾仍旧答:“臣妾不饿。”
沉默片刻,他道:“既然如此,那便安置吧。”
“是、是……”
到底年纪小,强装镇定的嗓音泄了几分怯。
晋宣帝侧眸看向身侧的小皇后。
先前宫婢已服侍她沐浴过,繁复的礼服钗环也卸去,现下穿着件正红簇锦团花牡丹纹锦长裙,乌鸦鸦的发髻以如意碧玉双棱簪固定。
灯火洒在大红罗帐,将她雪白的颊也染上一层明艳的胭脂色,正值妙龄的少女无须太多脂粉,肌肤自然泛着莹白的光。
从前那个扎着小鬏鬏的丫头,眨眼也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