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现在又处在自己多说一句话就是错误的情况之下,更是如此。
娄启一直默默盯着对面人,思量起来。
长胡子将一些已经无用的草药用树叶的叶茎拂去,然后将刚刚拿过来的叶片端过来。
只不过他将叶片正好放在了自己的身后,有些太靠里了。他习惯性地向后伸手,摸索了好一阵却没有拿到。然后偏头去看,眼前便径直出现了放大了无数倍的叶片,清晰到可以看见叶片的每一条脉络。
简直像是叶片成精,然后直奔着“杀害”它的凶手而来一般,长胡子下意识地往后倒去,在最后一刻保持住了身体平衡。
然后晃悠悠地向上看去,是正笑嘻嘻的娄启:“你将它放得太远了些。”
长胡子没说什么,一把将叶片夺过,连同里面已经被碾碎榨出汁液的草药都颤了三颤。
在娄启看来,好像是带了些怒气一般。
他将已经碾碎的草药一点点地敷在他的伤口上,眼神专注,那股怒气只存在了瞬间。
“喂!长胡子,本王名为娄启。”娄启想了许多种介绍自己的方式,总觉得这种时刻应该放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是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情。
这时候好像并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只想到这样的介绍方式,即便不恰当,却也省事地将自己的身份讲了出来,也不用再次介绍。
虽然长胡子对他的介绍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仍旧持续着手中的动作,状似无意地点了点头。
娄启等待许久,却迟迟没有等来一个同样介绍自己名字的回应,哪怕当时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说出口来,现如今两人也算是好好认识了一番,又怎么不将自己的名讳说出来?
难不成还真想让自己以后都叫他长胡子?
对面的长胡子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此刻也没有再次犹豫,低垂着头,也不看他,只是将实话说了出来,声音有些发闷,听起来像是蜜蜂嗡嗡,不甚真切:“忘了。”
“王乐?”原来长胡子的原名是这个啊,娄启这样想着。
“是忘了!”
“对啊,王乐!”
长胡子自以为说话并什么口音,那只能是娄启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简直无言以对:“我自己的名字已经记不起来了。”
娄启恍然大悟,为差点自己闹出了糗事而默默抱歉。转头又想问长胡子在崖底待了多长时间,但此时此刻又觉得不太合适,思量片刻才说道:“那你一定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了吧?”
长胡子瞥他一眼,那目光简直在说这就是废话一般。而后他又专注于上药,稍顿片刻回应道:“十几年吧,记不清了。”
娄启觉得自己顶多在这里待上个十几天,要不然迟早要憋坏。他不自觉地将话说了出来。
只听得长胡子冷笑一声,然后他一股脑地将所有的草药都按到了娄启的腿上,一时间疼得他面目狰狞,说不出话来。
再次将布条紧紧缠上,让草药充分接触伤口之后,将木板再次固定,用刚刚拆下的布条缠紧。这才算是结束。
“看好了没有?”长胡子这才抬头去问他,话题也忽然转变。
“什么?”刚刚娄启沉浸在未结束的对话之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以后你自己换药就可以了。”长胡子状似耐心地解释道。
“什么?”娄启的声音更大了几分,像是极其疑惑一般。
长胡子轻声应答,表示他并没有听错。
“以后——你自己——换药!”
寻忆
娄启发誓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长胡子,问完那个已经忘记的名字之后,他还希冀自己能问出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他的过往,还有一些别称之类的东西,但是被糊了一腿草药、又再次被两块木板固定住之后,长胡子便不再理会他了。
那一天还很长,但是长胡子并没有走进来,娄启躺在石床上朝外望,只见得他一直待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发呆,动也不动。
除却一天之间两顿饭的时间,他们两人再也没了接触。
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断掉了,但是娄启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又或许本来两人之间便没有什么紧密的联系。
“喂!”娄启最终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去,朝着长胡子的背影大声喊道。
长胡子仍旧盯着河面,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在石块上坐着,好像对于他来说所有的时间都已经静止了一般。
娄启盯着那人的背影,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等到终于走到他面前,在长胡子旁边的石块上落下脚来,才发现那人并没有盯着湖面,而是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想看他,还是早早地便闭上了。
“你好歹告诉我该怎样称呼你吧。”娄启也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块上,那石块不算干净,有些从河滩上冲刷上来的泥土在其上风干。但他早前便不在意,此刻更是犯不着在意这样的事情了。
娄启打定主意那人并没有睡着,但是那人却并没有想要回话的意思。
微风轻抚,但并掩盖不了太阳的灼热。娄启有些好奇,这人是怎么在这里待下去的。
其实也没有等太长时间,但足以让娄启为数不多的耐心被消耗殆尽,在他考虑着要不要赶紧回洞避阳的时刻,长胡子终于开口了。
“四。”
娄启偏头去看他,阳光倾洒在他的额头上,从斜上方洋洋洒洒地落下来,他的睫毛在阳光之下熠熠闪光,在眼睑之下投落了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