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蕤得空,独自跑回佛前三叩首,虔诚为自己求得一签,也拿去请无染住持解签。
无染住持微微抬眼:“施主求什么?”
薛蕤:“求问姻缘。”
无染住持笑了笑:“签十四,大吉,佳人自东南,得遇在凉秋。”
方才宝莲所问,无染明明解签不准;可临到自己的签,无染却又太准。薛蕤半信半疑,又问一句:“如何能成?”
无染住持:“既逢之,则求之。”
薛蕤:“我开口求,她能看得上我?”
无染住持抬眼又合上,笑道:“仙鹤出笼,直上九霄。你二人是命定连理。”
薛蕤:“呵呵,不准,果然不准。”
无染住持不再多讲。
薛蕤恍恍惚惚下山来,到得山门,看见宝莲正与丫鬟婆子说笑,全无来时的悲苦。
“还以为你打算出家做和尚呢,怎去了这么久,叫我们都等得不耐烦了!”宝莲惯会取笑他。
薛蕤:“呵呵,先前得无染住持相助,曾在天龙寺小住几日,特去添了些供奉以表谢意。”
宝莲咯咯笑道:“是吗?刚才礼佛时,我见你对这里生疏得很,不像是信佛之人,若不是你刚才这样说,我还以为你头一次来呢?”
薛蕤有些尴尬:“并不是不信其有,只是凡事先靠自己,不给神佛添麻烦。”
宝莲:“哦?我今日觉得,你这个人,有点意思。”
自下山,薛蕤一众陪宝莲在外闲逛各处,至晚方归。
到了宅院前,瞥见门外等着一传信兵,料是郭怀义派来,急匆匆将宝莲送进门内,转身问那传信兵何事,却不知宝莲进门后,便趴在门内朝外竖耳偷听。
此处是郭怀义宅院,那传信兵倒也不甚小心,叫宝莲隔着门也能听到几个字眼:“封云药渣河道越州明日”
薛蕤听后,似在门外转了几圈,双手猛地一拍:“唉,怎能放了云隐人?郭叔叔糊涂啊!晚矣,晚矣!”而后附耳给那传信兵说了几句话。
宝莲再听不见,起身离开,嘴角却不由自主笑开:“无染师傅算得准呢!”
大风变天
待薛蕤从外进门,宝莲已吩咐下人将饭菜端到厅内,自坐在一边,特意等着他。
薛蕤有些彷徨:“姑娘是在等我?”
宝莲:“这里还有谁要来么?你撇下正事,陪我在外晃了一整天,我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
昨晚,他虽从外带回酒肉,却因那紫薇花的事,忙了过去,到底也没敢开口与她同吃。今晚,她竟留心,特意等着他来才动筷,怎不叫他受宠若惊?
薛蕤:“我,我先去换身衣服”
宝莲却不要他多此一举:“先吃了饭再换吧,哪有那么多讲究。”
难得她不嫌弃,薛蕤在裤子上随便蹭了蹭手,刚拾起筷子,碗中已被宝莲夹进一块烧肉。
“薛大哥,今日因我受累了吧,多吃些,这肉肥瘦相间,刚刚好,快吃快吃。”宝莲笑盈盈,又夹起一块添上。
她竟会为自己夹肉?薛蕤脸上瞬时有些燥热:“好,你也吃,一起吃。”
宝莲却只在一旁撑着下巴,看他吃:“别看我呀,你倒吃肉呀,薛大哥。”
自坐下,她就改口叫他薛大哥了,早知去天龙寺能有如此好处,他该早带她去!今晚的烧肉也别样的香,又暖又柔,不柴不腻,十分合口味!
见他吃下两块,宝莲又夹着时蔬添进他碗中:“菜也是要吃的,趁热。”
“好,好,我吃,张姑娘,你也吃。”薛蕤有些不好意思。
宝莲:“唉,已相处了两日,越发觉得薛大哥是个有趣的人,我瞧你大我几岁的样子,不如就叫我宝莲吧。”宝莲又换了菜,夹给他。
她夹给什么,他便吃什么,全因他此时已经不在乎自己在吃什么了。
“这这怎么好,我还是叫你”薛蕤不太确信。
“薛大哥,我原以为你是看上了我那小丫头冬秀,可你又说你对冬秀没有那种意思,我想不通,你为何还要帮我?”宝莲眼巴巴地望着他。
许是一口菜吞得急了些,薛蕤呛了一声,宝莲忙把眼前茶杯替他续上水,薛蕤“咕咚”一口喝下。
宝莲轻拍着他的后背:“哎呀,慢慢吃,怎的一提起冬秀,薛大哥你这样紧张,到底还是骗我的吧?其实也不是难事,薛大哥只要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再买上个比这里不差的宅子,有家有业的,来日我倒也可以找冬秀问一问她的意思,若你们两厢情愿,我又何不成人之美呢?”
薛蕤一口热茶喝下,又呛了起来。
宝莲索性站起身,替他捶背:“越说还越来劲呢我是说真的,这两日相处下来,我觉得薛大哥你人还不错,体贴又机灵,人还有趣”
薛蕤急转身,抓住她正捶打着的手,想要说什么,看着宝莲的眼睛,又憋了回去,只将她拉到桌前让她重新坐下,才松开:“姑娘觉得我还不错?”
宝莲揉了揉手,自认刚才没有说什么难听话,笑盈盈道:“不错,很不错。其实细看起来,薛大哥你长得也不丑呢,这道疤何不找郎中看看?若能去掉,自是更俊秀;若去不掉,也无碍,俊秀之上更添了一道男子汉的霸气呢。”
薛蕤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已结了痂,正是难看的时候,在她眼里,却是男子汉的一道霸气?突然想起天龙寺那支吉利签,虽觉得无染住持所解不过是为了香客所想而说好不说坏,但那签却也的确是自己诚心在佛祖前求来的一只上上签,不免血气上涌,搏一把似的喊出了:“宝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