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
因为看厉择齐对安生那样子,分明就是旧相识。
安诺以前经常说,厉雅江就是遗传了厉择齐,所以平常才对人冷冰冰的,对谁好像都不在乎一样。即便她这么常来,厉择齐也往往说一句:“哦,诺诺来了啊。”走的时候再说一句,“诺诺要走啊。”心情好的时候至多是加一句,“你爸怎样?”多数时候,是连叫也不叫,就好像她不存在似的。
这也是她不喜欢来厉雅江家的原因。
谁愿意和个大冰山在一块儿。
可现在这个大冰山也不知道怎么了,对安生笑得那样暖。安生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厉择齐干脆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快坐下啊,愣什么?陈妈,给她拿块毛巾。”他微笑着看她,“你先擦手准备着,陈妈做饭很快的。”
只听“刺”的一声,厉雅江突然拉开椅子,径直向这走,面暗如铁:“不是说不朝家里随便带人吗?”
“这是你安叔叔的孩子,又不是外人。”
“那上次我带……”
“厉雅江。”厉择齐抬眼,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家。”
最后一句话尽管话音不高,但却威慑力十足。安生心里一颤,马上起身:“我……我不在这吃了。我家里还有事,我……”
“你坐下。”
这时一直傻了似的安诺也走过来说:“走,林安生,我们先回……”
“坐下!”厉择齐一把将她给拽回来,又几乎是半按着她坐到了椅子上,“听话,待会儿就吃饭了。”
前半句话那样严厉,后半句话却又如此温柔。这巨大反差让人如生芒刺。安生只觉得厉雅江那眼神如同利剑,倒不是在看自己,却像是把厉择齐给戳透了。“我……我坐一会儿就走……”安生小声说。
这下,厉雅江终于看她一眼,目光居高临下,只是轻轻一瞥便转过身。
厉择齐端水小啜道:“不用管他。”
被安诺挤对、被同学们嘲笑,以为最难挨的事情都挨过了,谁知道比起这次,那些都不值一提。厉择齐对她越是热情,她就越如坐针毡。
而厉雅江就一直待在他的房间,再也没有出来。
回去的路上,安生闷头往前走,安诺也一反常态不说话。大概这样过了七八分钟,她的胳膊突然被安诺一拽道:“安生!”
紧接着安诺打开手机,不一会儿手机刺目的灯光照向自己,安生只觉得被照得睁不开眼:“你干什么?!”
“我倒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还要伸过来抓她胳膊,安生被她抓得痛了,终于忍不住反手一别,只是稍微一用力,便把她整个人给反制住。安诺咬牙切齿:“林安生!你说你是不是狐狸精?我爸不明不白地喜欢你也就罢了,厉伯伯怎么也对你这么好!”
她大吼大叫的声音在静夜里尤显刺耳,安生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夺下她手机,举着它对着自己的屁股道:“好好看看。”
“你干吗?”安诺完全是目瞪口呆,“林安生你神经病啊你。”
“你不是说我是狐狸精吗?现在正好也有月亮,所以我让你看看我有没有尾巴。狐狸精都挺漂亮的吧,”她顿了顿,看着她一声嗤笑,自嘲味十足,“你见过长我这个样子的狐狸精吗?”
说完这话,安生便把手机递给她,拿着来时的那个盒子,大步往前走——这次她先走到了安诺的前面。
安诺像是呆住了,过了十多秒才小跑着跟上去问:“那你说是为什……”
“我要知道就好了。”
情窦初开
回到家,安诺还嘟嘟囔囔地说这些事。安生收拾好餐具,刚要去自己房间,又被安诺抓住了手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外面的时候都和厉伯伯说了什么?”
安生低着眉眼:“他问我叫什么。”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叫安生。”
“还有呢?就这样没了?”看安生没动静,安诺又去狠狠地戳她,“林安生?我问你话呢,你聋了啊,还说了什么话?”
“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叫安生。问我蹲在那儿干什么。我说我在等人,就说了这些,好了吗?”安生声音突然提高,转过脸来看着安诺,一股脑地将这些话都倒给她,“你还想知道什么?那个人我也不认识,我也是第一次见。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你,你和厉雅江那么熟,天天在一起无话不说,所以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爸爸不就是了?”
噼里啪啦一顿,安诺终于闭嘴了。
趁这工夫,安生扳开她抓住自己的手。“哎,”安诺又试图拦住她,“你什么意思啊?说着厉叔叔的事,你提什么厉雅江啊……”
这三个字犹如爆竹一般在安生脑海里炸开。“真的,”安生看着她,努力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话落,安生垂下头,“啪”地关上了门。
“林安生你……”
安生猛地趴在床上,然后一把扯开被子将头闷在里面。如之前的任何一次,每当有不想听的话,安生都告诉自己可以这样藏起来。而这次也是一样,不管安诺在外面不满些什么,她告诉自己,她都听不见了。
在黑暗的被子里瞪着手表的秒针一点点地挪动,差不多过了五分钟,安生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果真,外面一片安静。
安生知道自己在说谎,其实她明白自己在烦躁什么——闭上眼睛,厉雅江最后的眼神一直在她脑海里复演。从他家走出来到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对自己看似讥嘲但更像厌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