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那要是我们出去了,又该去哪儿呢?”
殷玄烛听她说“我们”,心情就特别特别好,笑眯眯道:
“我们去西域。听说那里没有修士与普通人之分,也无妖族和人族之分,所有人都经贸往来,不问前尘。”
不问前
尘吗?
温眠目光瞬间变得很远,像是透过斜斜夕阳,真瞧见殷玄烛话语中的国度来。
她收回来的视线变得毛茸茸的,轻声答道:“好啊。”
·
可是梦总会清醒,如盛夏掷地有声。
温眠在一个极寒的霜夜惊醒过来,从窗户望去,才发现自己的院门全然碎掉了。
她披上衣物前去查看,便见门口站着位身着桃花纹粉裙,手拿鎏金团扇的明丽少女。
温眠认得那华服,出嫁那日她被秋凤弦提点过,粉衣桃花纹乃五大仙门中丹朱庭的服饰。
而少女又手持丹朱庭主才有的团扇……
温眠瞬间认出来者是谁。
在后峰这些年,因殷玄烛常常过来,其他下仆自然也注意到温眠的存在。
同是废灵髓,他们是下仆,温眠却能好吃好喝地住在院内,那群人自是不服,因此任何关于君凛的风言风语都抵在温眠墙脚下说。
若是被殷玄烛发现,嘴碎闲话必定演化为一场恶战,最后温眠会忍无可忍拎着扫把,仗着君凛道侣的身份把人统统赶走。
而丹朱庭庭主之女,庄明音,便是那些下仆最经常提及的一个。
听闻她是君凛的红颜知己,是下一任丹朱庭主;听闻君凛曾用唯独一朵伽罗莲救过她性命;听闻他们同生共死,早已情根深种……
原来就是她。温眠平静无波地想。
少女艳绝,像极赵粉牡丹,如今亦是斜睨打量着她。
“你好老。”庄明音的视线落在温眠泛起丝
缕白发的双鬓上,嗤道。
她说的是事实,温眠也不生气,老实示弱:“妾身是废灵髓,所以——”
话未说完,一柄带着寒气的流泉长剑便架在她肩头。
庄明音开门见山:“有你在,君凛便不能娶我,所以你得死。”
她说得轻巧简洁,但温眠深知对方并未开玩笑——五大仙门开口,自然是生杀予夺,言出行随。
温眠舔舔干裂的嘴唇,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我……可以假死离开,绝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庄明音都不耐烦听她辩解,摇摇头打断:“不必多说,你必须死。”
温眠只好闭上嘴。
那就没办法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
庄明音也不愿与她多纠缠,翻腕便要朝着温眠颈项斩去,不料此时一道寒芒掠过,剑身相抵溅出星点火花,铿然声响刺得温眠耳内阵阵刺痛。
她和庄明音俱是惊讶侧头,却见是殷玄烛迅速挡在温眠左侧,右手执一把锈损的修行剑,左臂横挡于剑身,以全身力气为温眠抵下这一击。
“哪里来的小子!”庄明音眸色转冷,右手食指微弹注入灵气,以更强的威势朝着两人斩来,刹那殷玄烛手中锈剑断成两截。
这次殷玄烛不敢恋战,转而紧搂住温眠腰侧,翻身躲过杀招。
金粉色的剑气如弯钩刮过殷玄烛的脸侧,瞬间血流如注。
他恍若不觉,搂抱着温眠想要逃走,可背后随即一道捆仙绳蛇似的蜿蜒探出,死
死咬在殷玄烛脚踝,带着他摔倒在地。
就连摔倒的时候,殷玄烛都还将温眠死死护在怀中,未让她沾染分毫尘埃。
温眠于慌乱中抬头,却一眼见到殷玄烛怀中揣着的淡紫野花。
他送过那般多奇怪的小东西,这是他第一次送给她花。
温眠瞧着,就又觉得眼眶酸痛起来。
她心中生起些不明来由的怒气,朝着殷玄烛喝道:“你来做什么!当初我并未救你性命,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殷玄烛口齿浸了血,摇摇头没有回答,侧身挥起断剑要斩脚踝上的绳索。
庄明音哪里肯给他机会,两枚金钗从团扇底下弹射而出,狠准扎进殷玄烛的双臂,转瞬灵气从他血肉中炸裂开来,殷玄烛没忍住喉间痛呼,两只手刹那经脉寸断,无力垂于身体两侧。
庄明音转而闲闲抬指,殷玄烛被捆仙绳拉扯着往后摔去,重重抵在院墙上,落下瓦砾石块无数。
“是你自行送上门的。”庄明音声线婉转,缓步朝着狼狈不堪的殷玄烛走去。
如今的少年浑身尘土,脸侧颈侧皆血肉模糊,几乎找不出半寸好肉来。
他太弱了。温眠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