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看世子方才生气了。”菊香忧心,“夫人,世子不会要押您回府兴师问罪吧?”
“不知。”江若汐闭目养神,盘算着要做多少筒车。
他心里想什么,难猜。
与其惴惴不安,不如到时见招拆招。
马车行至钟府门前,江若汐走下马车,钟行简却还坐在马背上,
垂眸看她,“官署还有公务,你自行回静尘院吧。”
特意送她回府!
江若汐真的不懂他想什么了。
闻言,江若汐福身踏进门庭。
身后,一道幽深的目光,送她缓缓没入游廊尽头,才驱马赶往官署。
从官署离开,已然日薄西山。钟行简未回府,而是着人回府告知江若汐,他去了城西惠安寺。
荷翠正忙着收菜碟,惊呼,“世子朝堂上又遇见难事了?”这是江若汐之前总结出的。
他去礼佛,不是信佛,而是有事时,心得安宁。
有事?他的事只因朝堂吧。
“不知道。”江若汐答得平淡。
上一世,每次遇到钟行简去惠安寺,江若汐皆坐立不安,整夜无法安睡,费劲千辛万苦去前院打听些消息,无他,只想替他分担一些。
可前院嘴严,经常不得原因,愈加心神难安。
今夜,江若汐做了会筒车,早早搂着馨姐儿睡下了。
月光初升,照着斑驳的前路,钟行简驱马飞驰于林间。他白日官署事多,纵然天大的事,也只能到惠安寺静坐一夜。
惠安寺主持慧能大师听闻钟行简到来,并未惊讶,驱身来到他常驻的禅房,钟行简刚用过一些斋饭,已然净身燃香坐定,
慧能大师推门而入,他也未动分毫,只是眉间微微蹙起,似是压着一层愁绪。
“施主,可又遇到难解之事?”
闻言,钟行简神色未动,缓缓睁开双目,黑眸里看不见光,鲜有的迷茫与混沌。
“我心不静。”
几案上佛香的烟轻轻摆动弥漫。
“阿弥陀佛。”慧能坐定,“不是风动,而是施主心动。”
钟行简目光游离在轻烟之上,不定。
屋内寂静安宁,只剩略显砂砾感的嗓音划过空气,
“我心中生了恶,有了私欲。今日在那里,我分明知道妻子与他没有半分逾矩,可仍被轻易挑衅。我手上有血,不怕沾染。”
音落,滞停在半空。
慧能:“所以,施主心中不能度过的坎阻,是什么?”
长长舒了口气,月光稀疏,屋内没有点灯,慧能的嗓音似是来自天际,又似从钟行简心中发问。
在这尺寸禅房,是天地之间钟行简唯一可以叩问本心之地,
关住自己,又打开自己,
只在方寸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