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行简信奉食不言,多年的禁锢令他难以开口。
欧阳拓第一筷子夹了块东坡肉放进昌乐碟中,“别再逼他了。钟国公府规矩如此。”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真让规矩憋死了不成。”昌乐努着嘴,显然对这样的说辞不满。
说话时,一大块东坡肉塞进嘴里,话音里都落了油脂。
欧阳拓凑过来小声嘀咕,“差不多行了。钟世子没训斥你用饭说话,也没有因你成婚把我打出去,已是莫大的兴事了。”
的确,放在以前的钟行简身上,干得出来。
纵然他只是世子,可按辈分他是表哥,还有皇兄命他看着自己的金口玉言,
他以前没少管她。
这样看,钟行简近日确实变了不少。
此时的钟行简半垂着眸,与江若汐自顾自地吃饭,江若汐是不想说话,钟行简则是神情端肃淡然地在吃饭,
似是对入口之物保持着极大的尊重与敬畏。
这会,放下银箸漱口净手,已经吃好了。
“先前是我迂腐了。”
钟行简毫无征兆地开口,嗓音轻如涓涓细流。
三人都有些微愣,钟行简主动承认错误,
破天荒。
其实,他的嗓音极好听,低沉时如空谷回响,旷达而浑厚,如此放轻语气,又似泉水清润,沏人心田。
钟行简不知道,上一世,江若汐极爱听他说话,每次都会睁着湿润润的大眼睛望着他,等他看过来时,又羞答答地垂下眸,
现在想想,不过是自己给自己造了个梦。
活在对他美好的憧憬和幻想里。
直到临了之时,才发觉他从未在意过任何人,除了他为之坚守的道德礼法。
那些年少的倾慕,全当做了场梦,也不无不好,
让她看清和懂得了许多。
钟行简终是解释,“事涉中书令,非你我能力可阻挡,但祖母也不会放任不管。”但也点到为止。
连认错都工谨有礼,这如何讨得女子欢心,也不怪江若汐对他如此冷淡不理。
旁边的二人一齐摇头低叹。
“我不怪世子。”江若汐先停了筷子,客客气气回道。
先前也没多作指望,不过是当时乱了阵脚,防个万一。
一时间,没人说话,
气氛就顿在那里。
欧阳拓拿起帕子,擦去昌乐嘴边的酱渍,昌乐抬眸报以亲昵柔和的笑,那笑自肺腑间流淌而出,
欧阳拓又为昌乐夹了些菜,昌乐自然地夹起塞进嘴里。
没什么表达谢意的话,举手投足、眉宇之间却全是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