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齐国,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上一回的丹水战役已经让齐军元气大伤,那次战争距今只有半年时间,齐国的军力显然还没恢复,纵使装备精良,也难以为继。
楚军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敖糜低估了中原地区的人口优势,也低估了齐国制造精良的兵甲装备,战争拖到深冬,丹江水部分结冰,长期生活在湿热环境的楚国士兵受不了这样酷寒的冰冻天气,战斗力大减。
腊月,双方进入了难熬的对峙,联军与楚军都在苦苦支撑。
然而战争风云,瞬息万变,这场战斗竟然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冰雹中结束的。
联军与楚军鏖战月余,尸横遍野,人马损伤严重,双方都不再冒进,决定各退三十里安营扎寨,暂且休兵。
正月初,齐王姜于主动向楚王送去了和解书,约定齐国与楚国共为天下霸主,齐国管辖丹江以北诸国,楚国管辖丹江以南,永修和睦,不起刀兵。
楚王敖糜思量了十余日,还是答应了。这一场仗,双方都打的很难受,敖糜就算再不服输,也架不住楚军战力减弱的事实,齐王既然愿意给他个台阶下,他也愿意就坡下驴。
正旦大节,齐国与楚国约定在丹水边举行第三次双边盟会,取名“弥兵大会”,寓意消弭兵灾之意,从此天下便诞生了两位霸主——北齐霸主与南楚霸主。
消息传遍天下,齐楚两国各有满意,但临近小国却有苦难言,天下有了两位霸主,意味着这些小国每年都要准备两份朝觐礼,交两次“保护费”。
弥兵大会后,天下的局势再一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齐国元气大伤,国力大减;
楚国养精蓄锐之余,依旧虎视眈眈;
小国如履薄冰、自身难保;
连远离核心战场的汉国也国库空虚,自有难处;
至于向来偏安一隅的郧国,也因为公子衷被送回国而开始内斗不断……
贵族尚且如此,百姓更难以茍存,所谓民生多艰,王法颓微矣。
正旦除夕,汉王宫。
茫茫白雪覆盖了肃穆的宫殿,一切都显得更加静谧凝滞。新岁夜宴后,刘枢留下郦壬臣一起在宣室殿守岁。
“臣听闻郑国的曲沃城如今少了一半的酒铺,关闭了大半的歌楼。”郦壬臣对刘枢道。
“如此美景,青霁提这些事做什么呢?”
刘枢在内殿的游廊上燃着一盆炭火,置酒壶于其上,君臣二人温酒夜话。窗外飘着小雪,麋鹿在雪中嬉戏,欢快嘶叫。
如花瓣一样的冰晶飘进殿内,刘枢饮下一口甜酒,同时也递给郦壬臣一樽,笑道:
“说来也奇怪,自寡人亲政后,这苑中麋鹿也会鸣叫了。”
郦壬臣接下这樽温热的酒,也喝了一口,感到胸口暖烘烘的,她知道刘枢在有意岔开话题,不想在新年的夜晚思考严峻的问题。
但问题依旧存在,郑国的贸易象征着天下和睦的晴雨表,如今齐楚战争已经结束,郑国的经济却还不见复苏,商业萧条,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臣夜观天象,彗星现于东方苍龙,大概今岁将有丰收。”
“如此,吾之愿也!”刘枢大喜,执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两人一同赏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殿宇,如千万梨花飘扬,美丽又梦幻,殿中地龙烧的正旺,红彤彤的炭火惹人心醉,煮沸的澧酒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刘枢又喝了几口,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她不仅击节而歌,歌曰:
“浮生兮五五之载,
飞光兮如梦如露,
否泰兮有生有灭,
君王兮何所留憾……”
这是刘枢经常哼唱的词曲,连宫人们都耳熟能详了,郦壬臣道:“您的歌声畅然,但听起来似乎还心存忧患。”
刘枢笑笑,“知我者,青霁也。”旋即又摆摆手,道:“但是我们今日只说乐事吧。”
“好。”郦壬臣含笑。
她们又谈了一阵天,不一会儿,炭火上的澧酒又沸腾如鱼眼状了,满室盈香,郦壬臣拿木勺舀出酒液,盛在牛角觥中,再倒一樽拿给刘枢,刘枢喝得一滴不剩。
“我从没想过在这宣室殿中会有如此惬意畅然的时候。”刘枢仰头随意躺倒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拉住郦壬臣的手,“不管将来如何,希望今后年年都能和青霁一起守岁。”
郦壬臣感到那只手传递过来的灼灼热量,也觉得心底有种踏实的温暖,“臣会的。”
她们又谈了许多事,整宿说的都是高兴的事情,然而她们活到这个年纪所经历的高兴之事并不太多,她们说了一晚上便说完了。
二月初,在东南方的丹江水已经开始解冻的时候,汉国还是一片冬雪茫茫的景象,按照季节的惯性,汉国的春天总是比其他国家要晚来两个月。
齐国正在筹备春祭,稷下学宫的祭酒大夫向天问卜,禀告齐王于:
“臣仰观天文,自去岁太白犯镇星于斗牛,荧惑又逆行,与太白会于天关,金火交会,中原之地,必有兴者。”
姜于想了想,道:“中原之地,必有兴者,那不就是孤么?何须问卜?可见占卦之事,聊胜于无。”
祭酒大夫面红耳赤,不敢复言,悻悻而退。
自姜于继任王位以来,对稷下学宫越发不在意,常道“士子以文乱法,不可过分抬举他们”云云,每年对学宫的拨款也逐渐减少,于是天下学者望而却步,来此访学的士人渐渐稀少。
春祭过后,齐国又收到一封楚国国书,姜于展开一看,又是一封挑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