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肩上的机关鸢展开双翼,发出一声尖啸,载着雁流筝乘风而去。
引导百姓归城比诱使他们出城容易许多,听说山火已灭,北安郡的气候不出半个月就能恢复正常,人们欢呼雀跃,额手称庆。
季应玄站在人群外,静静地看着雁流筝。
此时夜色已尽,星辰尽隐,东方一线天光如鱼白,轻笼在她身上。
浮光潋滟,云纱飘飘。
她生得倾城之姿,行止亲切温柔,既解了北安郡的生死大难,又赠众人以仙泉,如今北安郡的百姓视她为应当敬拜的神女。数万人向她俯跪致谢,感激涕零,高呼道:“太羲神女法力无边,香火永继!”
流筝既好笑又无奈,面上微红,连声请他们起身归城。
百姓们一面排队往城内走,一面向她招手,请她收些作为答谢的供奉。有人拿出金银财宝,有人捧上瓜果酒肴,贫穷的老妪固执地要将家中唯一的下蛋母鸡送给她,母鸡也很主动很热情,跃跃欲试地要往机关鸢上跳。
流筝一边指引他们排队,一边手忙脚乱地拒绝他们的热情。
有个被父母拢在怀里的小姑娘,见流筝不肯收下她编织的花环,失落地掉眼泪,流筝心中一软,终于还是收下了这礼轻情意重的花环,套在手臂上。
没想到众人见她收了花环,纷纷开始拔野花,摘细柳,编花环。
真是好一片热闹。
季应玄淡淡收回目光,看见提剑向他走来的雁濯尘。
雁流筝不在场,他不与季应玄客套,手中观澜剑随意念出鞘,银白剑光有雷霆之势,吟啸着奔向季应玄,在他腿弯间重重一击,迫使他支跪在地,难以起身。
雁濯尘走到他面前,声音森冷:“我方才去找争水那两人,竟然没找到,询问当时围观的百姓,也没人认识他们。不知是什么妖物,只敢在我妹妹面前现眼,见了我连面也不敢露。”
季应玄面上露出忍痛的神色:“我不明白阁下的意思……”
“你的真身是什么,妖还是魔?”雁濯尘垂视着他,声音冷沉,“接近流筝有什么目的,想伤害她,还是图她别的什么?”
观澜剑的剑光压在季应玄身上,几乎让他难以喘息。
季应玄脸色苍白,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是……人。”
“是么。”雁濯尘冷笑一声,驭起观澜剑:“去照他的原身。”
观澜剑可观万物,在其剑光下,世间妖魔将无所遁形。
一席刺目的雪光罩住季应玄,剑光如芒,刺入他的肌骨,虽不见伤口,却是比流血更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双目泛红,忍受着剑光的撕扯,耳畔隐约听见远方人群的欢呼,他们仍在颂扬太羲神女,祝她芳龄永继,仙寿恒昌。
季应玄想起旧事,在刺目的剑光中,露出一个极浅的讽笑。
片刻后,剑光终于褪去,季应玄摔落在地,眼前仍是一片昏花,耳畔轰鸣作响,久久难以平息。
他听见雁濯尘略带惊异的疑惑:“竟然真的是个人。”
雁濯尘走上前将他提起,一只手扼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捏向他后颈三寸。
空的。
此人没有剑骨。
难道真的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凡人吗?
雁濯尘不甘心,他的直觉告诉他并非如此,于是他再次化剑出手,剑尖抵住季应玄的后颈——
他要剖开他的皮肤,揭开他的肩胛骨,亲眼看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没有长剑骨。
冰凉的剑尖落在皮肤上,季应玄蹙眉,缓缓攥紧掌心,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要反抗吗?要暴露自己吗?
他同样不甘心。
“住手!哥哥!”
千钧一发之际,凌空传来尖锐的鸢唳,雁流筝驭着机关鸢飞快下落,一个翻身凌空跃下,握住了险些刺下去的观澜剑。
她急声喊道:“快住手,会死人的!”
见她赶来阻拦,雁濯尘只好收了观澜剑,松开季应玄。
季应玄也暗暗放松了掌心,当着雁流筝的面,他突然转头,猛得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摇摇晃晃栽倒在地。
他的衣帽歪斜,形容狼狈,脸色苍白,这一切却无损他的姿容,反倒更加惹人心疼。
他望了一眼身上挂满花环的雁流筝,在她关切的目光中垂下眼,有气无力地苦笑道:“雁姑娘,我好像不够入太羲宫的资质,要让你失望了……抱歉。”
说罢又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第03章莲花
季应玄在装晕中被搬上机关鸢,带到了位于止善山上的太羲宫里。
雁流筝着人将他安顿在客院,风风火火请医修来给他看诊,得知他没有生命之危后,松了口气,转身向宫主复命去了。
她一走,季应玄就睁开了眼,挑开青帐,揽衣起身。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