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怎么办,怎么办!你会死的?!”
季应玄却比她镇定许多,蹙眉忍过这阵锥心的?痛感,淡淡道:“死不了。”
殷红的?血沿着铜鎏金的?钗子滴落,他又取来一个新的?杯盏,当着流筝的?面接了大半杯心头血,递到流筝面前。
“我不逼你,你可以选择喝,或者不喝,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季应玄薄唇轻轻勾了勾,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只是,你若不喝,我只当你是不喜欢此处的?血,那?就再换一个地方,下次换颈间如何?换到你改变主意,或者……你更愿意看我活活疼死,那?也随你。”
愧疚与惊惧如卷天席地的?巨浪,几乎将流筝湮没窒息。她快要被季应玄折磨疯了,仿佛那?钗子不是插在他心口,而是将她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她握住季应玄意图继续往里?推簪子的?手,惊慌地想要帮他止血,那?血却越流越多,淌满了她的?掌心。
流筝终于崩溃了,哑声?喊道:“我喝!我喝……”
她从季应玄另一只手里?接过杯盏,将杯中?温热的?心头血一饮而尽。
她喝得太急,太快,生怕他不满意,鲜血呛进?她的?喉咙里?,血腥气充斥着她的?口腔,她舌根生寒,牙关?打颤,想咳嗽,想呕吐,难以忍受地探出了床沿。
堵在喉咙里?的?鲜血泛上来,流筝不敢吐,紧紧捂着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整个人都被冷汗湿透了,像一块从水里?捞出的?脂玉,裹在凌乱的?红衣里?。
许久,她终于渐渐安静,季应玄将她扶起,看见她方才被剑骨折磨得烧红的?脸色正慢慢转成?冷白,嫣红的?唇上染了一圈血迹。
季应玄的?指腹抹过她的?嘴唇,发现那?竟是她自己的?血。
为了强忍着不将咽下去的?血吐出来,她将自己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如此……你满意了吗?”她泪眼朦胧,声?音轻颤地问?他。
季应玄让她张开嘴,摸出几颗红莲的?莲子,塞进?她嘴里?。
流筝将莲子咬开,清苦芳香的?气息盖过了嘴里?的?血腥味儿?,又一杯水递过来,流筝顺从地接过后饮下。
她抬眼望着季应玄,双目被泪水洗刷得像出水的?珍珠。她问?:“还要我做什?么?”
季应玄说:“可以了,你好好休息。”
剧烈的?争执令两个人都筋疲力竭,插入胸口的?钗子并?非对他毫无影响。季应玄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疲态,为她放下青帐,转身往外走。
流筝听见开门的?吱呀声?,掀开青帐冲他喊道:“应玄,你的?伤——”
季应玄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我说了,死不了。”
“可是会很疼,”流筝说,“能?不能?让我帮你上药包扎?”
季应玄说:“不必,我现在不是很想看见你。”
流筝哑然,握着青帐的?手缓缓收紧,默默垂下眼睛。
他离开了。
流筝浑浑噩噩地躺在凌乱的?榻上,鼻息间依然可以嗅到浅淡的?血腥气,她闭上眼睛,天旋地转间,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
第二天清晨,流筝醒来时,天色尚未大亮。
她已感受不到剑骨烧灼般的?折磨,反而觉出神清气爽,知道是饮过心头血的?缘故,心里?不觉得轻松,倒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她简单梳洗一番,因身边没有衣服可换,只好又披上昨日那?身嫁衣,匆匆寻出门去。
这是一处简朴干净的?院落,在整座宅子的?东北角上,分明隔墙就能?听见街市上人来人往的?声?音,然而宅子本身却十分空旷。
流筝三两步越上墙,看到了宅门上贴的?刑部封条,还有门上落灰的?匾额。
“张郡守府……原来是北安郡那?位消失的?张郡守府上。”
流筝隐约想起昨夜季应玄说这里?是他从前的?住处,尚未想明白他与张郡守的?关?系,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清和如淬冰的?声?音。
“你再坐一会儿?,就该把凡界的?刑部招来了。”
流筝转头,看见季应玄负手站在廊下,静静地望着她。
他似乎是出去了,左手拎着一个包裹,右手提着一个四层食盒,做一副凡界书生的?打扮,身着玉白色宽袖襕衫,鸦色儒冠压在眉上,愈显眉长目润,深不可测。
流筝想起来,第一次在北安郡见到他时,他似乎就是这副模样。
见她犹在怔愣,季应玄道:“下来。”
流筝扶着墙小心翼翼跳下去,快步走到他身边,细细打量他的?脸色,见他眉心有几分疲色,却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问?他:“你胸口的?伤处理了吗,止血了吗,还疼不疼?”
季应玄不答,反问?她:“祝锦行都死了,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
流筝说:“我没有别?的?衣服可换……”
季应玄将左手的?包裹递给她:“回去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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