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又问了朱肃关于“神种”所在大陆的细节,朱肃对这个时代的美洲所知不多,很快就把所了解的知识倾囊相授。同时告诉老朱,出海除了可得“神种”之外,亦可利用海上丝绸之路,将大明的丝绸、瓷器等物倾销西方,牟取暴利。
但老朱却对此兴趣缺缺。许是不相信,也可能是在他心里,农事远比区区商事重要。只一门心思的思考起了组建舰队、寻找“神种”事宜。
朱肃见状,也就不多说了。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引导老朱把目光转向大海,不要再拟下那则“片板不得下海”的祖训就行。
只要日后有舰队出海归来,老朱迟早会知道海贸的好处的。
不知不觉,已到了用膳的时间,外头传来通禀,言道马皇后催朱标和老朱前去用午膳。老朱便支使朱标,将那四张宣纸拼成的“坤舆万国图”小心收好,便要离开朱肃的小院。这次来此,他收获颇多,需要好好捋一捋脑中思绪,好确定接下来的朝廷大政。
“爹,您答应我的事,可千万别忘了!”朱肃忙嘱咐他。
“知道了知道了。”老朱摆了摆手。临走还不忘吐槽朱肃一句:“不学无术!”
等老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之后,朱肃不禁兴奋的一握拳。
终于获得了老爹的肯,不用再去大本堂了!
自己的安逸生活,终于……终于要……
“祥登,祥登!”他春风得意的推开门,大声喊道。
“哎,哎,殿下,咱在呢!”祥登塌着腰进来了。“殿下有何吩咐?”
“去,去御膳房,给本殿下弄几个鸡翅膀来!”
“本殿下下午不去大本堂了!就在这院子里,吃烤鸡!”
“还是鸡味儿美啊!啧啧。”
……
当夜,皇帝朱元璋与太子朱标彻夜密谈,朝臣议论纷纷。几日后,宫中传出皇帝圣旨,命左丞相汪广洋左迁广东参政,海渊左迁福建参政。胡惟庸顶替汪广洋之位,任左丞相。朝野震动,议论纷纷。
清流继杨宪之后,再次遭受重大打击。无数言官上书直陈利害,言道以胡惟庸为相,淮西勋贵军政皆掌其手,恐再难压制。如今天下初定,正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时,实不宜过多仰赖淮西勋贵。
便连诚意伯刘伯温,亦隐晦的劝诫朱元璋,说胡惟庸“小犊耳,将偾辕而破犁。”
意思就是说,这是只心高气傲的小牛犊。让他耕地,恐怕犁都要被他弄坏。
在这一片朝野大哗中,老朱却始终不置一词。所有劝他三思、缓立丞相的奏章,全数被留中不。
他朱元璋,不知道淮西勋贵势大,胡惟庸是“小犊”吗?
他可太知道了。之前或许他还要犹豫犹豫,汪广洋离任之后,任谁为相。
但既然已经定了废相的方针,那自然要选胡惟庸了。凭胡惟庸的性子,做了丞相,必定欣喜若狂。
将他捧得越高,他才会越无状。日后,才好借着清理胡惟庸的势头,一并废除宰相制。
而且,在这一片乱糟糟的讨论胡惟庸的声音中,几乎没有人注意,皇帝还下了另一道圣旨:
“于谨身殿后角门处,设立临时机构曰内阁。桌六部及各衙门,选其谨密者入内阁当值,以备皇帝征询。且凡辽东军报,自今日后不必呈送中书省,直入内阁呈送皇帝。”
“授入内阁者内阁行走之衔,无品无职,吏部不必掌问。由皇帝亲设!”
看上去,这只是一个因为辽东战事,而临时设立的咨询组织罢了。北征新败,辽东又哪有什么战事?无非就是皇帝之前的那次心血来潮,整出来的剿灭建州女真的行动罢了。
不过是一個小小建州女真,又哪有朝中这诸多的大事重要?皇帝在意,便让他自己摆弄去吧……
于是,内阁便在这一次换相风波的掩护下,就这么低调的设立了。
谁也不知道,这个内阁在日后,会变成怎么样的庞然大物。
应天,胡府。
“恩师!”胡府门房处,胡惟庸喜气洋洋,面上还带着三分醉意,对着自己的恩师李善长鞠了一躬。
他此番荣升左相,无数朝臣勋贵前来道贺,欣喜之下便也难免多喝了几杯。等到天色渐晚,贺客已稀,竟然听到通传,说自己的恩师韩国公李善长来了,于是胡惟庸便用冷水敷了敷脸,急忙出来迎接。
见胡惟庸面露喜意,李善长不由的皱了皱眉。他四处看了看,只见这胡府门房处,仍有不少来不及收入库房的礼品。几个管家正高声呼喝,指挥着下人们加紧搬运。声音之中,已是带上了几分相府豪奴颐指气使的风范。
这里还是太过人多眼杂了。李善长朝胡惟庸使了个眼色:“惟庸啊,走,到你书房里去。”
胡惟庸一愣,他还以为,恩师也是来恭贺自己荣升相位的呢。为何却是一脸凝重模样?
他不敢怠慢,当即前头引路,带着李善长来到了僻静的书房中。
刚关上门,李善长便转过身,不满的看向胡惟庸:“惟庸啊,你方收到任命,怎能便立即大肆收礼,还面露喜色?上位素来严厉,最是不喜贪腐之事,你新升宰相,正该独善其身,怎能如此忘形?”
“恩师容禀,这些礼品,皆是我淮西世交所赠,并非贪腐。我淮西诸臣同气连枝,碍于情面,惟庸也不好不收……”
“糊涂。”李善长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汪广洋前车殷鉴不远,你怎能如此大意?”
“汪相?”胡惟庸一愣。“汪相不是因在朝会上顶撞上位,惹了上位不喜,这才被上位左迁的吗?”
“上位也真是的,不过只一小小女真部落,也值当如此上心。”
“汪相与海大人不过是说了一嘴,便要废相……”
此间乃密室,胡惟庸面对的又是自己休戚与共的恩师,嘴巴上难免没个把门的。李善长却是面色大变:“住嘴!”
“上位思虑深远,又岂是你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