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赫莉娅穿着一身黑袍从宿舍楼后的矮墙处翻出学校,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地朝着巴扎里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格外警惕,时不时就停下来扫视周围,确认自己身后没有跟着尾巴,也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异常。
在夜色的遮掩下,她一头扎进旁边的羊肠小巷里,左拐右拐,凭借着记忆找寻到了那家旅馆,略显沧桑的门扉旁立着一块历经风吹雨淋的破旧木板,上面贴着张红纸,潦草地写有四个字:“里头有房”,十分简单粗暴,任何花里胡哨的宣传也没有,莫名有种直率的美感。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并没有与坐在柜台把腿翘老高正在看黄色书籍的老板进行交流,而是直接从一旁窄小的木质楼梯走了上去,脚一踩上去便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声响,可即便如此,老板也只是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她穿梭在狭小的走廊内,边走边扫视两边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房门,最后停在门把手上挂有一串花环的门前,轻敲了两下,间隔三秒后又重重敲了三下。
这里的木质门根本不隔音,所以只要屋内有一丝半毫的动静,都会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可她并没有听见任何窸窣声,眼前的门就自动向内打开了。
她抬手唤出希欧多尔,经过多日抄书还有平日的基础训练,她已经能单手拎着希欧多尔持续很久了。希欧多尔比这扇房门要高出一截,她不得不将它倾斜些许,这才迈开步子进了门。
屋里头晕染着昏黄的火光,里头只有再简单不过的设施:一张床、一个矮床头柜还有一把矮椅,早已燃了半截的蜡烛立在床头柜上,好在房间足够小,它的火光才能够将屋内所有东西都笼罩在它的光亮下。
一个梳着麻花辫、穿着灰色连衣裙、脸上有雀斑的女生正坐在床上,一手握着一根精巧的魔法杖,另一只手则是捧着书。见屋内的光亮被影子遮去大半,她才从书中抬起头看去,那双灰褐色的瞳孔里映出了赫莉娅的身影。
“今天情况如何?”赫莉娅单手将兜帽摘下,用脚勾过一旁的矮椅坐下。
房间内的火光不算明亮,但也能看出赫莉娅此刻样貌与往常有些不同:她那一头长变成了被兜帽压的凌乱的短毛,脸型也变得更硬朗了些,甚至脖子那还出现了本不该有的喉结。
布兰妮给她捏的脸本就有些雌雄难辨,这下剪了头搞了喉结,一眼看去就是个男子的模样,还是个英俊的帅哥。
“估计今晚就会邀请你去物色对象了,想办法在那里留下你的魔法踪迹。”那女子面无表情回道。
“嗯,那我现在去了。”赫莉娅不打算过多停留,她拉起兜帽起身就要离开,刚背过身,就听见那女生道:“我不确定他们有没有识破你的身份,你今晚可能会很危险。”
赫莉娅的身形顿了顿,但也只是顿了顿,她握住门把手,将门往里拉开,离开前丢下一句:“那些被关在笼子的女孩们更危险。”
赫莉娅最近一个半月都没有睡过好觉,十二点的钟声一敲响,她就会化作男子的模样离开学院前往此地,与菲修米娅交流情报后前往巴扎里有名的地下酒馆——康瑟弥。
她要在这里扮演一个年轻、有钱、渴望邂逅爱情的酒鬼,她以身为饵,就是为了钓一尾大鱼——一群拐卖少女的人贩子。
赫莉娅是在与威凯斯的一次购物中察觉到不对劲的,当时威尔斯在与他铁匠铺的老板商量铸剑一事,他打算为自己订做一把新剑作为毕业礼,为此攒了很久的钱,到处收集材料,这里头甚至还有赫莉娅的一份力在。
她抱着自己买的一些魔法消耗品在一旁等待,手里东西多,她一时没注意,与擦肩而过的一名瘦弱的女子撞在了一起。准确来说,是那个女孩子没看路撞到了杵在路边伪装杆子的赫莉娅。
赫莉娅没摔倒,倒是那个女子摔了,随着东西散落一地。赫莉娅俯身要去扶,可另一只手比她更快,强行拽住了那女子的手把她拖了起来,女子没有反抗,应该是那女子的认识的人。
陪着那女子的是个非常高大强壮的男士,他穿着价值不菲的得体的衣服,但他长了张凶恶的脸,对于女子连路都走不好这一行为明显表现出嫌恶与愤怒来,小声嘟囔了一句:“亏死了……费了我好几十万就换了个这样的玩意儿……”
他们甚至没有向赫莉娅道歉,那男子就强硬着带着人离开了。
那女子走得踉踉跄跄,赫莉娅刚想大骂一句没素质,就见那女子忽的扭过头来,露出她那张被泪水浸润的面孔,嘴巴开开合合,无声对她说了什么,可赫莉娅正在气头上,只觉得有些疑惑,也没细想。
直到那二人被人群淹没,赫莉娅才收回视线,认命地蹲下身去收拾东西,就在那一刻,她突然回想起那女子摔倒时不小心露出的胳膊和小腿,上面似乎密密麻麻都是伤痕……
赫莉娅捡东西的手顿住了,她努力回想,确认她没有看错,那女子不仅是手脚上有被人虐待的痕迹,就连脖子上都有一圈圈淤青,只是被衣裙遮掩住了,她这一摔,把她满是伤痕的躯体向赫莉娅露出了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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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回头看向那二人离去的方向,刚刚那女子对她说了什么?好像说了两个字两个字还是三个字来着?
赫莉娅一边思考一边不断张嘴去验证口型,全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就连威凯斯找来她都没有注意到。
“东西怎么落了一地,怎么杵在这里呆不捡?”威凯斯蹲下身去帮赫莉娅把剩下的东西捡起收好了,主动替她拿过包裹,见人还愣在原地,不由疑惑道:“你还有东西要买吗?”
“不是,我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赫莉娅神情严肃道。
见她这样,威凯斯也不催着她离开了,陪着她一起站在原地当挡路的墩子,“刚刚生了什么吗?你东西怎么掉一地?”
“有个女人没看路撞了我一下,她摔了,东西也掉了。”赫莉娅简要道,“但同她随行的男子拉上人就走了,连道歉都没说一句。”
“因为这个生气了?”威凯斯猜测道。
赫莉娅摇摇头,“一开始有点气,但后来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学长你让我一个静一静。”
威凯斯就看着她神神叨叨地在那里无声自言自语,等了十几分钟,只见赫莉娅的眉头越皱越紧,看来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与其一个人在这里钻牛角还不如多一个人帮着想,赫莉娅看向威凯斯,问道:“学长,你说,有哪两个字音口型是这样的?”她按照记忆里女人的口型模仿了一下。
威凯斯也开始了无声的自言自语,他尝试了很多个词语,也把最接近的报给了赫莉娅,可她都觉得不对。
“光看口型很难猜啊,你不如想一下在那个情形下对方会想说什么。”威凯斯提议道。
她不是没这样想过,只是那个情况下,她应该会想说对不起吧,毕竟是她撞掉了自己的东西,一声招呼也不哒就开溜,实在是太没素质了些。
可抱歉、对不起、rry等她都试过了,但没一个对的上号的。
她又联想到对方身上奇怪的疤痕,以及她满脸的泪水,还有那男子对待她粗暴的动作,难不成,她是想要自己救她……?
等等!
救她!
救……救救我……?
她说的是救救我?
赫莉娅对了对口型,现是能对得上的,可她现的太晚,那两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要想在晚饭点的巴扎里找人,那无疑是大海捞针。
赫莉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逼迫自己回忆起更多的细节,是家暴吗?赫莉娅回想着男人华丽的服装,又想到他身旁那女子身上打着补丁的粗旧衣裳,感觉根本就不像是生活在一个家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