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水果,都不喜欢吗?”
“有喜欢的,二选一应该能选出来,不过跟芒果在我心里的地位相比,都不值一提。”
“荔枝还是龙眼?”
“龙眼。”
“橘子还是橙子?”
“橘子。”
“苹果还是石榴?”
“石榴。”
“脆桃还是软桃?”
“软桃,我牙不好。”
“你真的,不太犹豫。”
我扯了一张桌面的纸擦嘴,这次是真吃饱了。我点点头,说,
“很多人一提到天秤座,总会说其自恋、有选择恐惧症。自恋这个我暂且不提哈,但是选择恐惧症我觉得还是得分情况。一些小事,比方说两条路,路程不同,但是走起来都差不多,这些对自己影响不是很大的,这些小事,可能会很犹豫,选不出来。但只要是大事,比方说今天穿什么、要去哪个地方读书、以后选文还是选理,这些大事反而很快就能作出反应,做好选择。而且是轻易不会更改的,谁劝都没用。”
“今天穿什么,是大事?”
“咋不是?你看我之前是不是换过很多件绿的t恤?其实我最喜欢的是蓝色,那些都是上高中以后买的,为了搭配校服。”
他表示不太能够理解,我表示也很正常。我没告诉他其实打火机也没能逃过一劫,我买了好多个不同颜色的,抽烟的时候会根据衣服颜色来搭配。
吃完饭以后他又问我关于他的星座,我说快回去吧,后天晚上听写的时候再慢慢说。
一转眼,听写都听到第19课了,还有五课初级上册就学完了,日语班上到第26,中间差的几课还需要我自己课后补。我全对的次数变多了,他给我写的“优秀”也越来越潦草,有时候他还会随机指着一些单词问我是什么意思,或者只念出罗马音,问我是哪个单词。
有一天他问我“ba”是什么意思?
啊,我说,ba的意思有好几个,有荞麦的意思,荞麦面的那个荞麦;有一个写作“侧”,侧面的侧;还有一个写作“傍”,身边的意思,例句是:
“ずっと傍にいるよ。”
“这句是什么意思?”他问。
“我忘了,之前老师上课讲的。”
我没忘,其实这句的意思是“在你身边,直到永远。”我故意念得可快了,他应该记不住吧。记不住就好。
听写完时间还早,我又问他要不要看电影,他点点头。
从前我总习惯一个人,虽然我是货真价实的e人,但我总觉得一个人做什么事都不会耗费很多能量,假期也特别喜欢不出门,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其实我在家我那间卧室位置不错,窗外的景色也很好,晚上对面的公园时不时有喷泉,但我很少坐在那儿欣赏。因为我真的很难感到孤独,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饭,甚至一个人去清吧都会感觉很好,不交流也是一种交流,至少不用摘下耳机,自我与这个世界总有隔阂,我不愿为了合群就轻易服软或将就。
可现在不一样。
若他能够在我身旁,无聊的题目会变得少点无聊,有趣的事物会变得更加有趣。
我们看了《芳华》,上映的时候我自己去看了,就想着再带他看一遍。其实原着我也看过,严歌苓写的《小姨多鹤》、《雌性的草地》和《老师好美》我都看过,我最喜欢《老师好美》,是根据案件原型写的。我最喜欢这本是因为里边有有一位男主也深受失眠困扰,关于失眠描写的片段我很喜欢,很实。
这晚我没再送他回家,毕竟也没下雨,只把他送到小区门口。下楼的时候他突然夸我的香水很好闻,我说是不是喷得太多了,下次我少用点。他说不用,闻着心情很好。
以前我是不喷香水的,但是自从他第一次来的那天,闻到满屋的烟味,我看到他的眉头明显是皱了一下。他应该是讨厌烟味的,我也知道屋子不通风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可我还是不想开窗,一开窗就太吵了,我听着连饭都吃不下去。但我更不想他因为讨厌烟味就变得讨厌我,于是就买了一瓶喷起来了。
这不是什么柑橘调,也不是甜香,而是希腊无花果。木质香,中调是椰奶,后调是雪松,喷多了也不觉着腻。我的嗅觉其实不算好,中考体检闻白醋、酒精和水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乔兔也注意过我的香水味道,她说像大白兔,我又想到那个早晨,一切是那么难以预料,他用我的杯子喝水,给他塞奶糖时,右手的中指、食指、无名指,都碰到了他的嘴唇。
那触觉很软,像仲夏夜幕将至前的最后一片云彩。
在往后的无数个寒冬里回想起来,仍会隐隐发烫。
我说:
“你知道吗,以前总听到一句话,说嗅觉是唯一可以跨越时空的感官,味道能把熟悉的人拉回熟悉的场景。”
我原本不信,直到一位在十一班也在日语班的同学某次课后聊起来,他说我闻着有股椰奶味,我说是。和烟草混合以后那香味既特别又和谐,这么多人只有他闻对了。他又说以前刚开学,闻着就不是现在的味道,说我那时候总有股药味儿。我笑了,告诉他我体质差,那时在喝中药。
“你很讨厌烟味吗?”
“嗯,很讨厌。”
“为什么?”
“我先回家,下次再告诉你。”
我点点头,见他上了车。
“下次”这个词,放在其他人身上在其他场景,我总觉得是种遗憾:
这次不行啊,我有事。下次再一起去吧。
但从他嘴里一说出来,我却觉得不知道胜过多少加修辞有氛围的情话,我们还有下次,下下次,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