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叙第一天转来的时候我还很不觉得,但自从他坐我旁边以后,我才发现这肤色差,差得也太大了。他比好些小姑娘都要白,但是白得很无辜,看上去不病态。
“我妈也白。”
“好吧,阿姨应该很漂亮吧?不过你实话和我说,你平常真的不涂防晒也不敷面膜吗?按理说我们这边紫外线很强的,你这肤色怎么到了冬天更白了?”
“不涂那些。”
我有点失望,本来还想打听一下他用的护肤品的牌子的,不过他硬说没有。我就换了一个话题,问了一下阿姨的职业和生日。他说他妈妈是音乐老师,生日过的是农历,每年的除夕夜。我想象了一下,说,
“那阿姨应该很温柔吧?”
“嗯。”
说着说着就到小区门口了,我在门口买了两箱纯牛奶,说不能空着手来。他劝我说不用,我当然不肯听他的了。他家住在17楼,开门的时候我很紧张,把牛奶箱抱得紧紧的。
阿姨系着围裙,穿着一件墨绿色毛衣,头发用一根发簪盘在脑后,听见我们进来以后也没回头,继续在厨房里忙碌着,说:
“叙叙,你同学来啦?蹄花还有半个小时才能炖软呢,你先带他到客厅玩,或者你俩回你房间也行,饭好了我再叫你们。”
简简单单一个背影,却透露出难以忽略的亲和力。韩文叙拿了一个杯子给我倒了热水,让我把牛奶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就好。我惊讶地环顾四周,好家伙,我以为我家就够大的了,他家比我家还要大出不少。
我说了一声阿姨好,捧着那杯热水就被韩文叙领到了他的房间,近几年流行的装修风格都大差不差,灰色调、无主灯之类的。不过他的房间看上去真的和我那间差很大,因为他和我不一样,很注重收纳,什么都放得规整,桌上只有一台电脑、一些书和文具,其他东西都是放在抽屉里的。墙上倒是贴了不少奖状,只贴到初一,可能是之前的实在太多了,往后的没位置,就没继续贴了。
我要是坐他的座椅吧,他就得站着;他要是坐椅子吧,我就得坐他床铺上,反正怎么我都觉得别扭,就让他再搬一个客厅的椅子给我,他就搬了。我摸着裤兜里烟盒的边缘,还是不好意思在别人的房间里抽烟,默默把手插进卫衣前面那个口袋。
“唉,你不是说你喜欢拼乐高吗?怎么也没看见一个,你妈妈不让你玩啊?”我问他。
“乐高,全在另一个房间,你要去吗?”
“看看呗。”
那原本应该是个书房,不过里面的书架上没有书,而是铺了地毯,放了好多乐高,大的小的中等的,拼完的没拼完的,全部乖乖被放在地上或者架子上。还有一张小桌,两个小沙发,一个音响。最大的那个是星球大战的超级星驱逐舰,没拼完的那个一看就是霍格沃兹。震撼之余我站在门口犹豫,
“真的不用换鞋吗??这地毯我不好踩吧。”
他说去给我拿个鞋套让我套上就行,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蓝牙连上用音响放自己的歌单了。我们坐在小沙发上的时候,我提了一嘴说想喝冰的,但是他说家里没有冰的,我就没再提了,早知道还是提前买杯奶茶好了。
“唉,你爸为啥不在家?很忙吗?”
“他们离婚了。”
哦这样啊,我点点头,心想我家再过两年估计也快了。
“很小的时候就离了么?”
“嗯。”
问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打算再问下去了,我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更加注重当下的真情实感,对别人的隐私和过去都无心刺探,也不感兴趣。没想到他倒是打算顺着这个继续说下去,我觉得这样多了解他一点也好,飞哥以前总说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只顾表达。我想是时候改改了,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出租屋吗?”
“记得啊,咋了?”
“那天我夸你聪明,是真的觉得,你很聪明。”
“你说的阿斯伯格综合征,是孤独症的一种。我小时候,父母忙,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奶奶对我的关心,有点儿过度了,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要夸张。我想要什么,不要什么,有时候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无限满足我的需求,这导致,我说话很晚。”
“嗯。”我时不时地点头回应,表示我有在认真听。
“语言对我来说,确实很难。不过我在5岁的时候,就已经能掌握基本的发音了,但我一直做不到在有人的地方开口。我爸并不重视这件事,那段时间我妈带着我,跑遍了许多地方的医院,做各类检查,和测试。包括斯坦福比奈智商测试。”
“你iq应该不低吧?我觉得。”数学都能149的人智力能有啥问题啊。
“不,我那个时候小,见到墙上贴的标准,知道区间是55到145。但我很喜欢73这个数字,就努力保持在70左右。”
听到这里我已经惊掉下巴,天爷,70多,那不是一不小心就很有可能被送到特殊学校吗??
“你几岁读的一年级?”
“8岁。”
我算了一下,是这个年龄。他转来那天做自我介绍说17岁,我以为他是成绩不好,留级了才这个年纪的。可后来他考得又不差,但我又把这一茬给忘了。谁能想到这中间竟然还能发生这么离谱的插曲?
“6岁那年,为了读小学,去做的这个测试。拿到结果以后,我爸就和我妈离婚了,他认为我是她生的,所以我不好,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