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徐述寒的地位便尴尬起来。
崔幼澜嫁过去之后才弄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长房想要把徐述寒退回去,可三房的三夫人也不肯要自家庶长子回来,于是暗中较劲,崔幼澜来了之后夹在中间没少受气。
再加上新婚之后没几日,徐述寒便被圣上派到外地去查案,便只剩崔幼澜独自一个人在徐家面对。
她倒也从没想指望过徐述寒,徐述寒本就怀疑那件事是她刻意所为,只是那时一个人面对的日子到底是不好受的。
就是在这样不甘、愤懑又处处是险的情况下,崔幼澜嫁入徐家之后不足五月,便早产生下了一个瘦弱的婴孩,也就是她和徐述寒的儿子平哥儿。
其他事都好瞒,可孩子的月份却是做不得假的,五个月的孩子如何能活?
早先强行被崔家压下去的流言蜚语,如今也彻底压不住了,崔幼澜婚前便与徐述寒苟合是事实,更有知道内情的人此刻也不怕了,直把那日宫里的事说得活灵活现。
就连张氏来看望崔幼澜,都忍不住埋怨她:“你嫁进来时不过三个月,这亲事办得匆忙,不就是为了遮掩一二,你好歹再拖延上两个月,等足月生产了,对外只说是早产也无妨,如今五个月,谁能信?”
崔幼澜那时身心俱损,才刚从鬼门关上捡回一条命,也无力再与母亲去分辩什么,只有平哥儿,没生下来时她甚至对这个孩子是厌恶的,觉得是它拖累了自己,可真等到去看这个自己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时,看见他如此孱弱不堪,她只觉对不住他。
特别是平哥儿胎里便带了许多不足,又是早产,一直体弱多病,一年里面连能下床的时间都没有多少,崔幼澜便更觉亏欠。
七年里又有多少次,平哥儿眼看着就要不好,都是她陪在平哥儿身边照顾,尤其是到了夜里,她总害怕平哥儿就这么走了,每每便彻夜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平哥儿,向神佛乞求着。
偌大一个徐家,也无人来关心,哪怕是过问一句也是虚情假意的,只有崔幼澜和平哥儿两个人相依为命,好在后来茵姐儿来了,倒又慰藉了几分。
而她上辈子死后,茵姐儿倒还罢了,可平哥儿的身子那样差,最后会怎么样,她一点都不敢去想。
崔幼澜想到这里,慢慢将心神收敛回来,轻轻吁出一口气。
再想从前也已经是无济于事,那些都无法再改变,可她面前的或许却是另外的一条路,至少在今日的宫宴上,已经和前世全然不同了。
只是虽隐瞒了一时,但入宫是决计不能再入宫的,欺君是死罪,那宫里也并不好过,至少陷害她和徐述寒的人肯定和宫里有关,而代替她入宫的崔清月,崔幼澜也尚不能确定她的死是否是人为,但能肯定的是若是崔清月不入宫,大抵也是不会死的。
她要救自己,也要救崔清月。
老虎已经追到了脚后跟,眼下必须步步谨慎,提前把要走的路想好,否则也不过是重复上一世的悲剧,甚至还要更凄惨。
还有徐述寒那边,他应该没有看见她,就算是看见了,按照前世的轨迹,他也是不想认的,毕竟他一门心思只想娶沈雪音,这对于如今的崔幼澜来说倒也不是件坏事。
重来一次,她总不可能再去嫁给徐述寒的。
况且她死前曾看见过徐述寒的衣角,虽然不能肯定就是徐述寒动的手,但他的嫌疑最大。
于情于理,崔幼澜觉得自己都是远远避开他比较好。
有什么事她自己会去面对去解决,不需要他。
一时竟不觉天色已暗,门外有轻响,原来是裁冰打了帘子进来了。
她看见崔幼澜半躺在那里,便道:“娘子醒了,老夫人那里传话过来,说是让娘子过去用饭,六娘子也一同去,想来是要问问今日宫中的事,再加上老夫人后日也要启程回老家了。”
裁冰这边说着话,崔幼澜却已经慢慢坐直了身子,手指也抖了两抖。
崔家老夫人,也就是她的祖母俞氏,上辈子是被她的事活生生气死的。
姐妹
崔幼澜和崔清月姐妹二人年纪相仿,住的院子也邻近,崔清
月的撷秀苑就在沁芳苑前面,没几步路就能走到了。
崔幼澜出来的时候,崔清月已经在撷秀苑院外等着她了,姐妹俩一块儿往俞氏那里去。
正是掌灯的时候,一路过去,都是仆妇们在忙着点灯挂灯。
被点亮的灯笼摇摇晃晃地往上挂,烛火摇曳起来,看得崔幼澜的心也晃晃悠悠的。
她走慢一步,崔清月心细,立刻回头来看:“妹妹怎么了?”
“没事,”崔幼澜连忙笑道,“我看她们挂灯呢!”
崔清月又看了她一眼,拉住她的手,一同往前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又认真说道:“七妹妹,你一向稳重,可今日我总觉得你有些心神不宁的,从宫里出来时便是如此,是在宫里碰着什么事了吗?”
崔幼澜的步子不由一顿,而后放慢了脚步,极力掩饰住自己方才的失神,浅浅笑道:“没什么,只是今日在宫里实在有些累着了,昏昏沉沉的不太舒服。”
“或许是吃了酒又吹了风的缘故,”崔清月若有所思,又说道,“不如祖母那里你就别去了,我去也是一样的。”
崔幼澜摇头:“不必,方才躺了一会儿倒是好了些,我若是不去,祖母又得挂心了。”
见她拒绝,崔清月倒也不再说什么,她想来温和纯善,只是更紧紧地牵着崔幼澜的手,继续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