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述寒此时才浑身一震,仿若大梦初醒,连连后退两步。
“徐述寒,他?有一半是因你而死,若你不逼我那日出来见你,他?原本不会有事,”崔幼澜看着他?说?道,“不过你也不用自?责,我已经想通了,或许他?与?我们缘分已尽,我们实在不是一对好父母,让他?重新?投胎去别家也好。如今一切已经不同了,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想娶我,所以?我们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去罢。”
“你……”徐述寒张了张嘴,可一时之间大惊大悲,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到了此刻他?才发现,除了那个孩子,他?才是真正没有任何将她留下的借口。
不仅如此,他?还?是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之一。
然而就在他?陷入莫大的痛苦之际,崔幼澜却已经转身离去,他?望着她的背影,思绪如同枯叶一般纷纷扬扬落下,却已在没有勇气将她叫住。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重生,或者说?崔幼澜没有落水而亡,他?睁开?眼睛却还?是上?一世?,他?们还?好好的,即便不好,他?也还?有机会。
可如今,什么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沈府,夜半。
在一隅偏远小院中,有一纤弱柔美的女子正倚窗而坐,小声哭泣着。
她实在没想到,徐述寒会来沈家退了亲,未几却转而去崔家提了亲。
仿佛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变了。
她什么都没做,她的未婚夫婿却不要她了。
当?初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虽然沈雪音也知道家里有人在背地里嘲笑她,自?己本就是孤女,嫁到徐家那只大染缸里还?不知要怎么受磋磨,与?徐述寒一起被扫地出门也是有可能的,但她那时还?是暗暗开?心,下半辈子就算有了着落了,徐述寒人品相貌俱佳,总比被胡乱嫁给什么酒色之徒或是去给老?头子做续弦要好,及至后来徐述寒考取了功名,也没人说?她什么了,她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只等着嫁给徐述寒。
谁能想到会这样呢?
沈雪音闭了眼,扑簌簌又是一串泪珠滑下来,染湿了她已经湿透了帕子。
崔家那是什么人家,皇后娘娘的娘家,祖上?更有从龙之功,盛都一般人家都比不得,更何况沈家,更何况她无父无母。
可徐述寒……沈雪音实在不信他?是那种汲汲名利,一味只想攀龙附凤的人。
那他?又是为何呢?
这个问题,沈雪音这几日里面已经问了自己无数遍,却始终没有答案。
或许他就是那样的人,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在无数次的反反复复询问自?己之中,沈雪音还?心存着希冀,徐述寒虽然去崔家提了亲,可仿佛崔家却并没有应他?,他?碰了一鼻子灰,大抵就会转而重新?来回头找她的吧?
但是他?没有。
几个月前他?已经来沈家退了亲,那时沈雪音虽惊惶,可到底也没有很?绝望,他?说?他?患上?了隐疾才退的亲,那么等他?回来之后,她会安慰他?,告诉他?自?己并不在意,她愿意一直陪着他?,徐述寒必定?是更为感动的。
她信誓旦旦等着他?回来,然而他?回来之后,却坚持还?是要退亲,徐家自?然也不肯答应,只是竟也做不了他?的主。
不仅如此,他?还?为她另寻了一门好亲事,是他?的同僚,家境中等,寻常官宦人家,与?沈家算是门当?户对,也在盛都,她不用远嫁,听?说?那人还?是家中独子,往后家里一切都是他?的,这样的人真论起来是不会说?给沈雪音的,只不过前些日子未婚妻死了,趁着这个空当?才让徐述寒抢了去。
他?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
可是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沈雪音呜呜咽咽又哭起来,此时已经夜深人静,她这里也没什么侍奉的人,只有一个乳母一直照顾她,也被她赶去睡觉了,乳母走时看见她睡下了,但走后她又爬起来继续哭。
徐述寒成了这样,她的人生也无望了,这么多年里她想着要嫁给徐述寒,便觉得自?己幸运,如今也不是了。
没有人能比他?更好。
沈雪音起身,在窗前久久立着,风吹进来,她就仿佛一片在空中飞舞的雪花。
接着她转身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白?绫,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飘飘忽忽走到堂前,她素来柔弱,那截白?绫又长,甩了好几回都未能成功甩到梁上?,沈雪音心下更觉凄凉,后退两步委顿在那里,捂着嘴不敢哭出声,俄而又想强撑着站起来,那门却“哐啷”一声被打开?,乳母的脸出现在门口,一见到沈雪音手上?果然拿着白?绫,乳母瞬间老?泪纵横,踉跄着走过来扑倒在沈雪音身上?。
沈雪音这才仿佛回过神一般,也抱住乳母放声大哭。
她襁褓之中时便无父无母,跟着叔伯们一起生活,家里虽然不敢缺她什么东西,但到底和亲生父母在身边是不一样的,就连让她住的院
子都是最偏远的,皆因无人在意她这个孤女,只有乳母是从小奶她的,一直到她长大都没有离开?,冷了饿了也只有乳母最关心,为她打点好了一切,说?是二人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两人哭了一阵,乳母先渐渐收了声,然后起身去把?房门关上?,又将沈雪音从地上?扶起来,扶入室内罗汉床上?一同坐下,让沈雪音靠在自?己身上?,而她则是像小时候一样一下一下地拍着沈雪音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