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夜宴,华仪公主想必会留宿宫中,因此仙居殿早早洒扫一新。仙居殿中的宫人都是从前皇后身边的旧人,自帝后大婚之日起便在这里侍奉,直至华仪公主出阁建府、昭阳公主养至周贤妃宫中,这仙居殿才寂寞了下来。
兰若走出侧殿,在廊下对着迎面而来的仙居殿掌事女官芳露行了一礼。
“芳露姑姑,今日宫中有变,殿下吩咐仙居殿的宫人务必关门闭户谨言慎行,免生祸端。”
“那是自然,仙居殿上下都晓得的,”芳露从前一直在荣皇后身边伺候的,不说两位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兰若也是从她手底下出来的,她瞧着兰若苦笑了一下,“华仪殿下不容易,仙居殿自然是一心为殿下着想的。”
兰若也苦笑着,伸出手来牵了牵芳露姑姑的手,紧紧握了握。
“唉,和亲这种事,若是皇后娘娘还在的话……”
“芳露姑姑,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兰若又握了握芳露姑姑的手宽慰道。
芳露姑姑有些鼻酸,忍着泪意笑着点了点头。
仙居殿侧殿里,金玉露更衣卸妆褪去钗环,哄着五岁的昭阳公主入睡。
“皇姊,我不要睡觉……睡了明天就又见不到皇姊了。”
三岁的昭阳公主捏着被角望着床榻边坐着哄她的皇姊,瓮声瓮气地咿呀道。
“怎么,贤妃娘娘对你不好吗,你这个小没心肝的,我要告诉贤妃娘娘,以后再也没有甜甜的宛州白茶糕了!”心事重重的金玉露被逗乐了,刮着金雪霁的小鼻子恐吓她。
“哎呀,皇姊怎么这样!贤妃娘娘对雪霁很好,雪霁很喜欢贤妃娘娘的……”金玉露急了起来,小腿在被窝里蹬着,“可是雪霁也很想念皇姊呀。”
金玉露背过脸去,忍不住鼻酸。她曾在母后的膝下承欢十载,雪霁却从未感受到过母后的温暖,只剩下姊妹二人相依为命。可天家是最惨烈的斗兽场,两位皇后嫡出的公主没有了母后,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皇姊不会走的,雪霁在宫中等着罢,皇姊以后一定会回来的。”金玉露俯下身来把雪霁拥入怀中,紧紧地搂住那小小的身体,“皇姊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雪霁,雪霁乖乖的……”
咽回肚子里的话是,为了你,皇姊什么都做得出来。
在最心爱的皇姊怀里,雪霁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小心翼翼地放开雪霁之后,金玉露走出了寝殿,轻声跟守候在外的兰若说话。
“昭阳殿下睡了?”
“是啊,她还那么小,今夜也许也就只有她才睡得着了吧。”
金玉露笑了笑。
一步险棋,居然让她真的走通了。
如金玉露所言,秦王府内,金驭辰彻夜难眠。
他和金玉露不同,今夜之事一出,他便只能出宫不得留宿,母妃吐血,皇妹发狂,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怜惜了华仪,他带着父皇去了回廊。
最初他想,广盈那丫头真是有一张闯大祸的嘴,可回过头来再想想,华仪跟他哭诉不想去和亲,父皇却说是华仪主动提出去和亲,再想想华仪的嫡出身份、荣皇后在父皇心中的分量,传闻中父皇让华仪去和亲原本就是一场绝不该相信的骗局,华仪算计的便是他们母子三人。
秦王向来自视甚高,却未曾想被她一滴泪骗成了一把趁手的刀,亲手斩断了广盈皇妹的一生。
书房中挂着的美人画卷被他气极拽下,撕扯得七零八落。
父皇脾气极好,平日里宫人出了些小差池他从不苛责,大臣们上了些言辞激烈的折子他也不怎么生气,可也正因如此,父皇发起火来更不好收场。金驭辰遣人去打听的时候,勤政殿的太监只说,和亲的诏书已经连夜在拟了,还望贵妃娘娘和广盈殿下保重。
此话一出,秦王便知道已经无可转圜了。
“秦王殿下,往好处想,去和亲的是广盈殿下的话,西凉王的势力说不定也能成为殿下您的助力……”
门客的话音未落,秦王殿下桌上的茶盏便应声而落,早已凉透的茶水和碎瓷片一起四处飞溅,气急败坏。
“本王还用不着靠妹妹和亲来成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