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好意思,则宁应该是忙工作耽误了。刚刚打了电话,已经在路上了。”谢先生忙不迭地向罗正梁道歉。
大家已经就坐吃了半小时的前菜,谢则宁还是没有露面。谢家夫妇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轮番上阵给儿子打电话。
“我们家这个老二,从小就不让人放心,很顽劣,关键时刻老掉链子。以后还得请可芙多多提点他。”由于谢则宁的迟到,谢先生率先开启了自我批评的模式。为了反过来给谢先生面子,罗正梁又大方地表示年轻人都忙,偶尔迟到无需在意。
金可芙心里暗自窃喜。她希望这位迟到的男主角最好是今晚都不要出现,这样就可以躲避一场尴尬的见面。又过了三十分钟,谢则宁才姗姗来迟。众人看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等到那男人鞠躬向大家问好的时候,金可芙却彻底愣住了。
这就是白天和她在器材店看中同一款相机的那个男人。
金可芙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她与叶忍亲昵地同行,谢则宁肯定是看见了的。她只怕谢先生口中“顽劣”的谢则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自己。
谢则宁盯着金可芙看了一会儿,最终伸出手,不动声色朝金可芙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金可芙一边伸出手去,一边回应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怀着忐忑的心,金可芙胆战心惊地吃完了这顿晚餐。罗正梁与谢先生高谈阔论之时,依然没忘记这次晚餐的主要任务。他的中风恢复得很好,除了嘴巴有点歪,走路略微跛脚以外,其他地方完全看不出痕迹。罗正梁突然转过身来,对金可芙说道:“你带则宁去院子里转一转,新种的玫瑰花,长得很好。”
这几年罗正梁终于决定把院子里养的鸡鸭和菜棚撤去,种上了鲜花。毕竟在许多圈内人眼里,别墅院子里养鸡鸭种菜这种事着实是不入流的。金可芙带着谢则宁来到院子里的凉亭下,准备率先出击。
“你好,其实有件事情……”
“正好,我也有件事情要说。”谢则宁抢先说道。
金可芙点点头,示意谢则宁先说。
谢则宁说道:“你肯定是被迫参加相亲的,所以我们都把这当作一场任务好了。尽心尽力地演两三个月,到时候再随便找个理由说性格不合分开了。在此期间,需要我们一起合体的场合,我们都克服一下尽量出席。其他时候,你可以尽情地谈你的恋爱,我可以帮你保密。”
谢则宁的坦率超出了金可芙的想象。她用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问道:“具体要怎么做呢?”
“实不相瞒,相同的戏码我这几年已经演了不知道多少遍。前期尽量配合,他们让见面就见面,让约会就约会,主打一个听话。时间差不多再找个理由说分开了,他们也没办法。金小姐,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你可以相信我。有些事情,我不会去跟别人乱说的。”谢则宁继续说道。
金可芙听到“有的事情”,脸倏地红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谢则宁指的是自己和叶忍交往的事。
“你为什么对这流程这么熟悉?”金可芙忍不住问道。
谢则宁站了起来,金可芙这时才看清楚他是单眼皮,但眼神却很有利。此时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并不像他父亲说的那么“顽劣”。谢则宁沉默了许久,望着金可芙无奈地笑了一下:
“金小姐,我们都一样,都是被推出来做结婚员的人选罢了。”
梦想家
在唐仲樱的履历里,所有的经历仿佛都从十三岁开始明晰。在唐则浚和钱美濂为她构建的童年时代里,她是从小就特意被送往海外学习生活的唐小姐,十三岁才回到爷爷奶奶身边。她那波澜壮阔又曲折离奇的十三年,就这样被几句语焉不详的话一笔带过。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你,也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唐仲樱望着那支已经磨损得厉害的灰黑色钢笔,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段已经快要消失的记忆忽然又一次与现实世界相接,眼前的这支钢笔、这个人,都在提醒着唐仲樱那个潮湿又安静的小镇的确在她生命里存在过。
顾由是知道她“私生女”身份的人,是她秘密的知情者,也是在小镇岁月里永远跟在她后面的守护者。她感激他,因此对他卸下了一部分防备。
“我也是。”顾由坐在唐仲樱对面,手里拿着刚去便利店买的饭团。他自己拿了一个,又把另一个给了唐仲樱。离开了星show舞台的顾由看上去居然还有几分少年时期的影子,内敛而温和。
“我对你印象很深刻,你的名字就很特别。你记得吗,当时老师问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你说没什么含义,就是靠伯仲叔季这样排下来的。我当时还并不知道伯仲叔季是长幼次序,回家还特意查了查。你懂很多东西,英文还说得好。我是认识了你之后才知道,原来电影频道里演的那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顾由一边说,一边又把钢笔又小心地放回了自己的书包里。
唐仲樱拿着手里的饭团,却并不打开吃。她叹了口气,说道:“这没什么特别的。我到了爷爷家才知道,我爸爸那几个堂兄弟,他们家也是一样,整个大家庭里我们这一辈所有的小孩都是按照伯仲叔季这样排下来的。爸爸就用了这么一点小小的伎俩,就让妈妈骄傲了很久。妈妈一直对我们姓唐并且进入家庭姓名排序很自豪,而另一边她也一直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关于这个“她”的指代,顾由是知道的。在唐仲樱遥远的小镇时光里,顾由是她唯一的倾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