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错了人事小,师妹生气事大,俩人尴尬得都同手同脚了,慌里慌张地转移话题:“呃……对了师妹,不知你是哪位师叔师伯座下的高徒,瞧着有些面生……”
他话没说完,身后突然爆出一声女子的怒喝:“什么人敢在此撒野,你们是谁的弟子?”
他周身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起,一个身穿藕粉色衣衫的年轻女子站在身后,她左手挎着一个篮子,腰佩长剑,正杏眼圆睁地看着他们,跨上前一步,一手叉起腰,道:“愣什么,听不见吗?你们是谁的弟子,叫什么名字,柔云派的弟子竟也有你们这号恃强凌弱的人物,门规们训都被你们吃了吗!”
这女孩不过二十岁,看着娇滴滴的,可声音直破云霄,活像嘴上安了喇叭,惊得师兄弟俩人差点给她跪下。
师哥本来见到又一个漂亮师妹过来,还打算再说几句场面话撑撑架子,就算这姑娘有些凶悍,也不过是个小师妹。
可他盯着这粉衣姑娘看了片刻,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惊恐,喉头嚅嗫了一下,吞吞吐吐说道:“这位姑娘,你该不会是大师伯座下的侍女……”
姑娘一扬眉,打断他:“对,我就是明月。”
她早瞅见了一旁的戚明雪和李延竹,方才在远处听到声音,这才施展轻功赶过来。
她目光投向戚明雪,张张嘴似乎想说话。
戚明雪生怕她说漏了嘴,趁那李延竹看不见,拼命朝她眨眼睛,让她把嘴闭紧。
明月歪头道:“小姐,你的眼睛怎么了?”接着又转向那师兄弟两人,皱眉道,“柔云派大师伯在此,你们也敢造次打人?赶快报上名来,省得我带你们去见掌门!”
戚明雪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心里传来了破碎的声音。
她两眼望天,不想去看所有人惊慌失色的样子,也假装自己听不见一迭声的“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大师伯”“大人不记小人过”。
从古到今,偷会情人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她会的不是情人,可是仍然遭到了老天的报应。
一低头,三个人,包括李延竹在内,都整整齐齐在她面前跪成了一排,一个个缩得好像鹌鹑。
师兄弟俩人心想,死定了,我刚刚叫了大师伯那么长时间师妹,怪不得大师伯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大师伯要是回去告诉师父,我们俩岂不是得挑一个月的水。
李延竹心里想的和他们差不多,总体上都是“死定了”三个字,只不过他的死因和那师兄弟有点区别。
七年之前,大师伯戚明雪成亲那日,李玄霆闯进柔云派,杀死了柔云派掌门一家三口,其中就包括大师伯那新婚的夫婿、柔云派少主曲明霁。
换句话说,大师伯刚成亲就守寡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的亲爹。
这事倒霉的。
也不知道大师伯不久前是怎么笑得那么阳光明媚的,还笑盈盈地和自己“搭讪”。
反正现在她的这张脸,完美地符合了传说中大师伯的所有特点——美若天仙,冷若冰溜子。
该不会她今天其实是旧恨涌上,想弄死我,但又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才扮成温柔小师妹,让自己高兴高兴,高兴完好上路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师伯的目的达到了。
戚明雪觉得自己有些心力交瘁,没什么力气地挥挥手,“你们走吧。”
三人一听,如蒙大赦,虽然不明白大师伯为什么就不追究了……不过为什么要明白?
几个人忙不迭站起来,谁也不想显眼,生怕大师伯下一刻就改变主意,一溜烟地往回跑。
“李延竹……等等。”大师伯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露出了十二万分的幸灾乐祸,都有点想留下来看好戏了。
李延竹身体一僵,背影上写了一百个不情愿,最后硬邦邦地转过身,露出一个硬邦邦的笑,“大……大师伯,还还还有事吗?”
李延竹对那落荒而逃的师兄弟两人偷偷投去羡慕的目光——让他单独面对这一张哭丧脸的寡妇,还不如让那两个二愣子打一顿呢。
更何况这寡妇自从冯品端师兄弟走了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李延竹下巴都快垂到胸口了,还是能感受到那两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他后背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两轮,终于扛不住了,垂死挣扎地问了一句:“大大大师伯,我我我能走了吗?”
大师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吭声。
不说话,那就是不让走?李延竹头皮炸了一圈,汗毛都立起来了。
李延竹一万个逃跑的理由在心里盘旋,就是不敢开口,但考虑到生命只有一次,终于还是决定再挣扎挣扎:“大师伯,我还要给柴房的爷爷送柴……”
“可以了。”送葬脸的大师伯突然说道。
李延竹呆愣了一瞬间,才明白过来她这句话是在回答自己刚刚问的那句“我能走了吗”——敢情这姑奶奶沉默这么长时间,是在走神?
得到了赦免令,李延竹心情顿时大好,很是大方地磕了个头,抓起落在泥土里的破剑,背上那一大捆柴,抬腿就走,只不过还是得装出挨了训低眉顺眼的模样,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脚步显得太轻快,刚走出两步,身后的人突然说道:“等等。”
李延竹吓得打了个哆嗦,心道一派之长不至于这么就出尔反尔了吧?您那金口玉言的威信呢?他咽了口唾沫,一寸一寸地转过身来,“大师伯还有什么吩咐?”
“哦,”戚明雪见他转身,淡淡地说,“你多大年纪了?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