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担心李延竹有危险,无中生有地给了自己一个把人留在身边的理由,可现在墨悲在这里,虽然不知李玄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现在想要认李延竹回来,总归不至于再骗儿子一次。
不如我去找墨悲打一场,权当落败而逃,回去也勉强能和喻师弟交差。
打定了主意,戚明雪便向客栈二楼走去,墨悲住的房间就在李延竹旁边。
然而她经过李延竹房间门前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一顿。
再进去看一眼吧。就最后一眼。
她怕自己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再看第二眼、第三眼,无穷无尽,可戚女侠今天已经纵容自己不止一回了,现在怀里还揣着小偷小摸来的纸条————那就再纵容一回吧。
房门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开,屋里一片安静,和她走时一样没有点灯,四周黑黢黢的。
她把脚步放到最轻,转向里间的卧房,轻轻一掀门帘,桌边却坐着个人。
戚明雪猛不防吓了一跳,有些责怪道:“你怎么……”
“起来了”三个字没出喉咙,她就陡然察觉不对——
这个人不是李延竹。
身形和气息不同,不是墨悲,更不是杨远山。
屋里太黑,戚明雪看不清这人的脸,可跟随着潜意识的熟悉感,她袖中的拳头紧了紧,低声道:“喻师弟。”
那人在黑暗中笑了一声,“师姐,你回来了。”
戚明雪蹙眉,强压着心中的烦躁和不安,尽可能平静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李延竹呢?”
“我在这,师伯。”
李延竹靠在里面的床上,蔫了吧唧地应了一句。
还好好的。
戚明雪收紧的心略微放松了一点,喻明霄却说道:“师姐要问的,第一件不应该是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吗?”
戚明雪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嘴角提起一个不自然的微笑:“这是自然。喻师弟怎会来此?我正要回柔云派,不想师弟就来了。”
喻明霄站起身,火光一闪,桌上的蜡烛燃了起来,将一小片极为有限的地方照亮,喻明霄俊美而苍白的脸出现在微弱的光线里。
“近几日芙蓉城有盗贼出没,有人上柔云派求助,反正也不远,我便带着几个弟子来了。谁知走到这附近,便瞅见了有人意欲翻墙,我原以为是那盗贼,截下一看,却竟然是这竖子。”
李延竹无精打采地把头靠在床柱上,更蔫了。
本来好不容易打发走老头子和大师伯,从二楼扒着窗户滑下去的时候还不小心刮破了手,眼看翻过墙就大功告成了,喻明霄那张能入噩梦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我就想问问你喻掌门,这个盗贼不抓你会死吗?会死吗?
“原来如此。”
戚明雪若有所思地说,握紧的拳头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了“喀啦”一声,目光悄无声息地移向缩在床角的李延竹,血淋淋地剜了他一眼。
李延竹绝望地别过头,心道果然人不可能一直好运,却经常会一直倒霉。这下跑路被抓回来不说,还顺道把大师伯也给得罪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靠山,现在轰隆一声变成了五指山,不把美猴王压个五百年恐怕不肯罢休。
“我在芙蓉城附近找到了这小子,想在客栈休整一晚,方才出去了一趟,本以为他发着高烧,翻不了什么浪,多亏喻师弟,否则一转眼他便不见了,再找可就难了。”
戚明雪捏着语气,半真半假地说——喻师弟都在这里坐着了,她心里再别扭,也只好敷衍几句场面话。
喻明霄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李延竹,声音冷冷:“我料想也是如此。这竖子狡猾得很,师姐生性淳朴,难免有防不住他的时候。不过既然凑巧撞上,也不必等明日了,我今晚便押他回去,师姐一路辛苦,只管继续在这客栈歇息。芙蓉城景致不错,师姐若有兴致游览山水,我回去将事情处理好,即刻便赶过来陪着师姐。”
游山玩水吗?戚明雪担心她游览山水的时候,有的人正在柔云派被游街。
或许某人心中有天地,能把游街当逛街,但是狭隘如戚女侠,一想到那场面就觉得自己马上要七窍流血。
“不,”戚明雪眼皮抽了两下,“师弟,我与一起回去。”
她有意无意地走了两步,来到了墙边,突然脚下一滑,身子歪着撞到了墙上,“咚”的一声巨响骤不及防传遍了整个房间。
墨悲就住在隔壁。
喻明霄有些慌乱地快步走了过来,双手扶起戚明雪,声音带着十二分的关切:“师姐?你怎么了?”
戚明雪被他扶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虚弱,粗粗呼了口气:“我没事。先前腿脚上受了点伤,屋里又有点黑,方才一时没站稳。”
喻明霄皱起眉,“伤得可厉害?我来替师姐上药。”
戚明雪笑了笑,摇头道:“师弟不用担心,一点小伤,歇歇就好了。”
说着她走到床边,对李延竹一挥袖子,俯视着瞪他一眼。
李延竹明白过来大师伯这是要上床休息,赶忙乖乖滚下来,站到了门边。
很好,戚明雪心道,站在门边,就更方便墨悲过来劫人了。
这时门外果然传来了敲门声,戚明雪有些忐忑,反复衡量着双方的武力,觉得墨悲即便不能即刻击败喻师弟,从他手下抢个人也应当问题不大。
可当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是个腰佩长剑的年轻弟子,他没看见坐在床边的戚明雪,对喻明霄弯腰行礼道:“师父,马车已打点好了,可要等大师伯回来再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