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倒轻巧,”戚明雪“刷”的一声收剑入鞘,“临阵对敌,瞬息万变,诸多方面都须考虑,这套剑法已是千锤百炼,岂是你突发奇想就能改变的?”
李延竹悻悻然回到石凳坐下,长剑在手里转个不停,“好吧,您是前辈,您说得对——那咱们继续吧,这‘云间剑法’我学会了,我还看过你们的弟子学‘红叶剑法’‘碧溪剑法’‘冷杉剑法’……您还要看我练吗?”
如此剑道奇才,如何能不看他练。戚明雪微一颔首,“练。不要废话。”
两人从凌晨破晓练到日上三竿,不知不觉忘了时间,明月来喊小姐吃早饭,只得到了一句“你且去吃,不要管我们”,院中雪亮的剑光一刻不停。
明月做了个鬼脸,刚要进屋吃饭,却被雪片般的招式迷了眼,她素日于剑法一道极是痴迷,当下便挪不开眼了,索性坐在青石台阶上,看得目不暇接。
戚明雪热汗淋漓地回屋时,午饭也已经错过,热气腾腾的晚饭刚刚摆上桌。明月进来坐到桌边,双手托腮,目光复杂地问道:“小姐,姓李的小子为什么会咱们柔云派的剑法?他不是那几年一直在后山打柴吗?”
戚明雪望望门外,不见李延竹的身影,有些奇怪,心不在焉道:“嗯,是他偶然看到弟子们练剑,才学会的,余下的都是我教他的。”
明月花容顿时失色,“你教他?什么时候教的?”
戚明雪莫名其妙,仍旧望着门外,“还能是什么时候?今日。他人去哪了?为何不来吃饭?”
明月依然难以置信,喃喃自语:“今天?一天就学会了这么多?云间剑法,红叶剑法,碧溪剑法,冷杉剑法……他一日就学会了?这怎么可能……”
戚明雪闻言回过了头,冰封般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这些剑法,有的人数十年也难窥全貌,有的人一日之内便能举一反三,皆出自天赋,非人力能定夺。”
正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凑近门口,没什么声音,犹犹豫豫地探出了半个头,看着屋里的人,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又有些害怕。
外面的天色已然昏黄了,但戚明雪一眼便认出了王二丫,知道这孩子胆小,担心自己吓着他,便对明月低声道:“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事。”
二丫先前与他母亲一同上山指认老掌门,明月对此耿耿于怀,不大喜欢这小孩,不过终究还是走到门边,弯腰问道:“你找我们小姐有事么?”
二丫娇羞不安地望了望屋里的嫂子,对明月道:“姐……姐姐,我想告诉嫂子,刚刚我看到大哥哥了,他被……他被……”
他说到这,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小脸憋得发红,戚明雪正疑惑李延竹到底干什么去了,一听他的消息,赶忙来到二丫身边,蹲下有些急切地问他:“他被什么了?”
二丫终于想出了描述的办法,鼓起脸颊瞪起眼,两只小手弯成爪状,“被他带走了!”
戚明雪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演的是谁,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李玄霆把他带走了?那便无妨,你不用担心。”
自从上一次被贺鼎鸿带到客栈里,李玄霆在二丫心里就留下了凶神恶煞的印象,是以刚才一看见哥哥被拐,就急急忙忙地来找嫂子“搬救兵”了。
他听戚明雪说没事,才放下心来,挠挠后脑勺,又想起来一件事,道:“对了,嫂子,我刚刚看见大哥哥从山下的首饰店里出来,好像买了一支头簪。”
戚明雪有些错愕,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道:“……发簪?你没有看错?”
二丫咬着手指头仔细回忆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没看错!银的,又长又细,就和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戴的是一样的。”
戚明雪心跳毫无预兆地快了起来,一簇带着喜悦的火焰从心口直烧到喉咙,烧得她脑中一时竟有些空白。
他……给我买簪子?
他竟然……
他果然……
戚明雪的心难以自抑地绞成了一团乱麻,明月和二丫的呼唤声近在耳边,她只随意应了一声,就自顾自地回到桌边坐下,手指把弄着白瓷茶杯,神思却早已不知飘到哪里了。
“二丫,你怎么来了?”
李延竹略带惊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走到屋子门口,摸了摸二丫的鸡窝似的头发,转头瞅见屋里的戚明雪,表情闪过一瞬的不自在,略有些迟疑地开口:“师伯,我……”
戚明雪强忍心头的热意,竭力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冰冷端庄,移开目光打断他:“回来了就吃饭吧。”
二丫不高兴地摆脱李延竹作怪的手,“大哥哥,我现在叫王小小,不叫二丫了!”说罢一溜烟跑远了。
李延竹望了他的背影一眼,苦笑着摇摇头,跨过门槛,在戚明雪和明月对面坐下,戚明雪见他似乎欲言又止,低头道:“明月,你先出去一下。”
若换作以往,听到小姐竟然要背着自己和姓李的小子说悄悄话,明月定然怒不可遏大发雷霆,指不定还会拍桌而起让李延竹滚出去。
可今天她坐在台阶上看两人你一招我一式地练剑,虽然仍旧憎恨他痴心妄想觊觎戚明雪,可自忖决计做不到像李延竹一样一日学会四套剑法,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之意,脸黑了一黑,有些不甘心地出了屋子,砰然关上门。
戚明雪低头抿了一口茶,淡声问:“你有什么事,说吧。”
李延竹笑了笑,“其实也不用让明月大小姐出去的,这样她明天又要找我的茬了。”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了一个狭长的绢面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取出一支银簪,道,“我刚才下山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