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却不打算放过秦芬,又追问一句:“五妹,你还不曾说,方才在想什么心事呢。”
秦芬对于秦淑此人,是一点好感也无,这时见她竟耍起赖皮,心里厌烦,忽地想起一事,淡淡道:“昨儿我姨娘身子不适,我回去看了她一趟,这会想着这事,心里挂念。自然了,金姨娘身子一向是好的,三姐和三哥犯不上替金姨娘操心,倒是你们俩该好好保重身子,别叫金姨娘操心才是。”
这话是暗指前头秦恒腹泻和秦淑磕破头的事,府里不知怎么传起闲话,说金姨娘为着争宠,竟下手谋害亲生儿女,有些碎嘴子的人,传的有鼻子有眼,好似亲眼看见了似的。
若是单只秦恒一件事,秦淑定是不信的,然而她的头,又的的确确是因着金姨娘才磕破的,且那日金姨娘还拖着不叫请大夫,意图诬陷太太,这些都是确确实实的,再想想秦恒的病,秦淑不由得也在心里存了个疑影。
第24章
除了偶尔的训诫,杨氏甚少踏足妾室的屋子,今日破天荒地到了徐姨娘院中,徐姨娘既惊且惧,连手脚也不知道怎么放了。
“妾见过太太。”徐姨娘行下礼去,谁知用力猛了,往后一退,狠狠撞在梨花身上,梨花一个趔趄,倒坐在地上。
杨氏只作不见,抬了抬手,迈步越过徐姨娘身边,随意坐了个座:“方才大夫来过了,诊了脉,怎么说?”
方才大夫诊脉时,分明是上房的紫晶在旁听着,大夫怎么说,太太如何会不知。徐姨娘暗自腹诽,然而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知道这是太太给脸,自己不能不接着:“回太太的话,大夫说了,妾是有了身孕,妾还得多谢太太关照。”
“这事是你的福分,哪里是我关照的。”杨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往后你的身份格外不同些了,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只管叫人去和杜鹃或者张妈妈说,不必顾虑其他人其他事,养好身子,给秦家诞下一个男丁才是正经。”
“妾都记住了,先谢过太太的恩德。”徐姨娘又拜了下去,梨花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幸而徐姨娘这次倒还行动自如,主仆两个并未丢丑。
杨氏今日来,一方面是为着子嗣,不得不做面子,另一方面是瞧瞧徐姨娘如何了,这时见徐姨娘并未因着怀孕就娇贵起来,心下满意,端起茶碗浅浅啜了一口:“好了,你别多礼了,好生养着吧。”说罢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杨氏来了这一趟,连凳子也没坐热就走了,然而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徐姨娘还得感恩戴德,一直将杨氏送到了院门口。杜鹃回头,连说了两遍留步,徐姨娘才住了脚,仍不敢回院,直到杨氏一行人的影子都不见了,才回转身进屋去了。
“姨娘,太太亲自来看你,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呢,如今大夫也瞧过了,事情已经定下了,不如派个人去和姑娘说一声,也好让她安心呐。”梨花一边小心扶着徐姨娘,一边道。
徐姨娘却横了梨花一眼:“她小孩子家家的,掺和这些事情做什么?你当肚子里的这块肉,是这么好揣的?你且等着吧,那两个,还不知道怎么跳脚呢。”
果然不出徐姨娘所料,她有孕的消息一传开,金、商两个,立马就上门来了。
杨氏对妾室们的管束并不算严格,平日也不拘着她们四下走动,然而因着各人实不亲密,素日她们倒是和各处婆子丫鬟们来往得多,三个人之间,彼此倒没什么交际。
先赶到的是金姨娘,她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裙,头上簪了支老大的偏金凤,因着她身量娇小,更显得那金凤硕大无朋,压得人都矮了两分。
“妹妹真是好福气,当初产女伤身,多年未孕,如今一朝怀胎,当真是我秦府的功臣了。”金姨娘一边笑,一边上来牵住了徐姨娘的手,“妹妹怀像可还好?可有孕吐不适?有什么想吃想喝的,我那里金环手巧,都能给你做来。”
这番话的厉害,换了初入府的徐姨娘,定是体会不出来,可惜二人也斗了多年,徐姨娘哪里还是当年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子,这时听了不过一笑:“太太已都安排妥当了,不劳姐姐操心。”竟是连谢字也不说一个,更别提接话了,只全当金姨娘的一番话是放屁。
金姨娘惯常要弄些小巧的,这时徐姨娘不接茬,她也不气馁,又依依关怀几句:“怀孕了身子总是不适的,心烦气闷都是难免,妹妹有空了便多出去散散心,我那里如今空了,正愁没个人说话呢。”
这话隐隐指向杨氏带走秦淑抚养的事,徐姨娘却未曾体会得,点点头才要接口,梨花却抢先出声了:“多谢金姨娘的好意,只是大夫交代了,姨娘坐胎未稳,叫好生养着呢。”
徐姨娘虽然不明其意,却也知道梨花是为了自己好,于是点点头:“是了,大夫是这么说的。”
二人实在没什么交情,因着当年争宠,面子情也淡得很,干巴巴说得两句便无话可说,正干瞪眼喝茶,忽地丫头来报,商姨娘也来了。
徐姨娘长长松得口气,正要外出迎接,金姨娘将她一把按住:“妹妹如今身子贵重,如何能劳动?我去替你迎一迎。”
这副越俎代庖、以客压主的性子,这么多年了,金姨娘仍未改脱,反倒是做得愈发纯熟,徐姨娘心下厌烦,懒得和金姨娘争着作态,安坐在椅子里,狠很翻了个白眼。
梨花看见了,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轻轻用手捣了捣主子,徐姨娘叹了口气,收拾好表情,摆出一副笑容。
“姐姐大喜呀!我坐在屋里乍一听了这事,还以为是有人胡说,问了上房的人才知道是真的!”商姨娘穿了件浅绿上衣,下头却配了条闪缎裙子,头上又戴得数支珠花,整个人既活泼又俏丽,看着倒和其他两人差着年龄似的。
“大夫说我身子不稳,因此不敢出去迎接,还要请妹妹恕罪。”徐姨娘不知怎么灵光起来,扯起了虎皮作大旗,“总有金姐姐在此,她最是周到,妹妹定不会受冷待。”
商姨娘眼珠子骨碌一转,抿嘴一笑:“姐姐如今是贵人,我哪敢来恕姐姐的罪,只怕还要请姐姐恕我恭贺来晚的罪呢!”她说着,在徐姨娘边上坐下,“听闻了姐姐的好事,我倒想摆一桌席,咱们姐妹三个好好聚一聚,我也好沾沾姐姐的喜气呢。”她说罢又是一笑,眼波流转甚是动人,想来这笑便是她的招牌了。
听了这话,徐姨娘犹可,梨花却是满心戒备。有些事情,瞒上不瞒下,主子们耳朵里清净,不准的事情,奴婢们不敢拿到主子面前嚼舌头,然而下头却是什么都敢传,听说太太有孕误诊那次,背后隐约就有商姨娘的影子,再有那金姨娘,连亲生的儿女都能拿来争宠,她们请姨娘吃饭,那好比黄鼠狼给鸡拜年,姨娘还能讨什么好。
“该是我做东才是,怎么好叫你们两位破费?”徐姨娘摇了摇头,“这是我有喜事,好歹让我抒发抒发,你们可别同我争,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