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孩都知道今日马虎不得,当着外人,彼此间都是和和气气,上石阶时秦淑走在前头,走几步回头道一声小心,秦贞娘笑着唤声三姐,甜甜应一声好,外人看着,也很成样子了。
今日出来的,都是文官清流,家中教养都是好的,这时见秦家姐妹和睦,便知道秦夫人是个有气度的,那位员外郎的夫人性子开朗些,笑着赞一声:“秦家的姑娘们,当真是娴静得好似娇花一般。”
杨氏回头谦逊一句:“哪里,在家可都顽皮着呢。”
员外郎夫人又捧一句:“咱们这些人家的孩子,只要出来知礼,在家略松些,也是无妨的。”
众人都是大家族出来的,知道亲生兄弟姐妹间尚还有龃龉的,这秦家姐妹四个,内里如何不论,当着外人能一团和气,已是好的了。更不必提那两个哥儿,听说是一嫡一庶,众人细细瞧了,竟瞧不出身份。
子女和睦,便是嫡母教导有方,各位官太太对杨氏这位侍郎夫人,都真心接纳了起来。
还未走到千佛岩,杨氏已是气喘吁吁,钟夫人见了,不由得笑:“我才进金陵时也是这么着,爬会山就累得喘不过气,这里已是半山腰,不如歇会吧。”
杨氏捂着心口喘两口气,点头应了。
歇了下来,夫人们在一处,姑娘们又聚了一处,男孩们也自玩到了一处。
喜静的便去寻秦淑,爱闹的便挽住秦珮,持重些的见秦贞娘行动间颇有规矩,便来与她相交。
众人都知道,秦侍郎家中只一位嫡女,瞧秦贞娘与杨氏样貌有五六分相似,已知道就是这一位了。见她与秦芬两个形影不离,各人心里倒都有盘算,有的觉得秦芬必是懂事知礼,有的却觉得秦贞娘有容人雅量。
那带了儿子来赴宴的,少不得赞一声秦贞娘,隐晦地问上一句。杨氏自家不好答,钟夫人便替她答了:“你们可下手晚啦,她家贞娘已定了姜家。”
那问话的听见说晚了,起先满心失望,待后头听见姜家,又咋舌赞叹:“难道是姜阁老家不成?”
杨氏自谦几句,将远房堂亲的话说一遍,又道是早几年就定下的,旁人听她果真不是有意攀附,便觉得她家运道好,为人又不张扬,愈发与她亲厚起来,真有心结亲的,便又去问秦芬秦珮两个。
如今杨妃娘娘早生了儿子,地位渐稳,再不曾提过从前说的话,杨氏如今,再不必把庶女留着去攀高枝了。
这两年来秦芬秦珮两个处处乖巧,杨氏更愿意替她们谋个好前程,这时把六七分的好夸成八九分,十足慈母心肠。
夫人们有话说,这里女孩子们也有自己的话说,钟姑娘领着秦贞娘和秦芬,慢慢往那座最大的雕像走去:“我们去那里看大佛。”
那尊佛像瞧着近在眼前,走却也走了许久,转过一座怪石,往上一看,竟还要上百十级台阶,秦芬今日穿的衣裳腰身略紧,这时早喘不上气了,拖着秦贞娘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钟姐姐,四姐,咱们……咱们歇歇再走。”
钟姑娘也不来嘲笑她,反而停住脚步,任由秦芬歇息,她知道自己是主家,该尽足待客之道,便学母亲,拣了件京里的事来说给秦家姐妹俩听:“你们可曾听说过那位范离小将军?他这几年替英王办事,很受看重呢。”
秦贞娘娇喘微微,拿出手帕擦汗,只有点头的力气,没有说话的力气。
钟姑娘神秘地笑一笑:“我听说,他从前去替英王殿下查盐税时,还曾与你们有过一面之缘呢,我在京里好几年,却都不曾见过他的尊面。”
她学的是母亲行事,然而终究自家还是个小姑娘,这句话,到底露了少女心怀。
秦贞娘用帕子用力扇了几下风,好容易缓过气来,摇着头道:“我怎么不记得这事了?”
秦芬早想了起来,轻轻提点一句:“四姐,这范离小将军,想来就是那日在清心寺,和包夫人一道的范公子。”
说到清心寺,秦贞娘也想了起来,与秦芬对视一眼,对于那位“怜香惜玉”的范公子,彼此都是不以为然。
当着初识的姑娘,姐妹二人自然不会唐突得说别人闲话,于是都闭口不言。钟姑娘见她们当真见过,好奇地追问:“那范公子,生得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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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贞娘当时的心思全在姜家兄妹身上,对那位范公子,全不记得了,于是摇头老实道不知。
秦芬见了,笑着一语带过:“我们也只见过那范公子一面,依稀记得,是个很精神的模样。”
对于“精神”这二字,钟姑娘显然不满意,“嗐”了一声,扯着两人嘀咕起来:“你们可不知道,这位范公子可是如今京里夫人们最瞧好的东床快婿人选呢,你们怎么能不记得他呢?”
秦贞娘是不喜欢说这些家长里短的,然而这时不好显出来,耐心解释一句:“那时我们不知范公子身份,因此不曾细看。”
秦芬点点头,补上一句:“若是我们知道那位就是名动天下的范离小将军,总要好好看一看的。”
钟姑娘挽住秦芬:“秦家妹妹可真是个妙人!”她说着,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谁知那块怪石背后,竟也响起了一道笑声。
那声音分明是男子,三个女孩吃了一惊,钟姑娘扬声道:“成哥儿,是不是你又胡闹了?快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