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少奶奶隔了多年才得了猊哥儿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又因着这儿子,与丈夫也渐渐亲近起来,如今她心里,儿子就是她的福缘,哪舍得把儿子送出去。
倘若猊哥儿这时候三五岁了,五少奶奶顾虑纲常,说不得还愿意送去范夫人身边受教,可孩子还不满百日,她再怎么心宽,也不可能拿个襁褓婴儿去讨婆婆欢心。
五少奶奶愣神许久,用力一抹眼泪:“走,咱们去找七少奶奶!请她帮忙拿个主意!”
七少奶奶自个儿才被太太寻了晦气,这时候正是躲不及的呢,哪里能愿意帮忙。再说了,现放着少爷在京呢,怎么少奶奶不先和丈夫商议。
穗儿把这话一嘀咕,五少奶奶立刻眉毛倒竖,对后头半句避而不答,只说前头一半:“七少奶奶不愿意,我便跪在地上求得她答应!”
这话一出来,穗儿便知道,主子这还是拣软柿子捏。
七少奶奶心善,五少爷却是性情难测,少奶奶不愿和少爷起隔阂,便要强压着七少奶奶给想办法。
再有,听说家里两位少爷或许要往北戎边境去,五少爷如今正忙着熟悉边防布局呢,依着少奶奶的意思,既是少爷帮了弟弟,那七少奶奶帮帮嫂子也是应有的道理。
穗儿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然而自家那胖乎乎的哥儿,总不能就交到太太那个万事不管的泥菩萨手上,说不得只好去哭求七少奶奶了。
主仆两个风风火火赶到秦芬院里,正遇见秦芬给采莲选嫁衣。
通报的小丫头才说完,五少奶奶已领着穗儿进了屋,望一望桌上铺陈的尺头,耐着性子说一句,“弟妹忙啊。”
五少奶奶添了猊哥儿,这一阵子忙得顾不上旁的,秦芬身子不好,妯娌俩除开晨昏定省,倒真少有时间闲叙了。
秦芬猜五少奶奶或许有事,便请她坐下,再打发了人下去,只留个桃香在边上。
有个桃香在,五少奶奶倒把那些哭求的话略收了收,先耐心拣家常说了起来。
穗儿对着桃香,也有些发怵,当初大夫人都被这丫头给指桑骂槐过,府里无人不知的,谁又敢招惹她,早知道,该劝自家少奶奶三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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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芬一边耐心与五少奶奶应酬,一边在心里起个疑影。
这位五嫂,虽然还有几分真性情,却还是改不脱那有好就钻的性子,秦芬这里热乎些,这五嫂便也殷勤些,秦芬这头一时顾不上了,这五嫂也不会上赶着交好,因着这段日子妯娌俩都忙,倒确实淡了一阵子,好不好的,今日怎么忽然上门了。
五少奶奶说了半天,总算慢慢把话题扯到了眼前:“七弟妹怀身子真辛苦,孕吐那么些日子,连太太那酒楼送的饭菜也吃不下了,这几个月,倒全便宜了我。”
从前范夫人心疼秦芬管家辛苦,吩咐每日从太白醉送饭菜来,后头秦芬孕吐,自然是无福消受,范夫人待要不送吧,大夫人又在边上等着说闲话,干脆拿来做个顺水人情,全拿去赏了五少奶奶。
秦芬抿嘴一笑:“哪里就说什么便宜不便宜的了,五嫂生了猊哥儿,是家里的大功臣,太太给你赏赐饭菜,可跟我没关系。”
这话既捧了五少奶奶,也没自堕颜面,还把范夫人也给拍了一把,这中间的分寸拿捏,五少奶奶自知再练十年也不成,她原还想着赶来硬逼着秦芬想法子留下猊哥儿的,这时却知道不妥,想了一想,干脆开门见山。
“弟妹,今日我贸然上门,实在是有事求你。”
秦芬微微欠身:“不知五嫂有什么事?但凡我能分忧的,我一定没有二话。”
五少奶奶一想到这事就要流眼泪:“太太刚才叫喜儿去传话,说要把猊哥儿抱去养……”
这话出来,桃香立刻对穗儿瞪起眼来。
这个五少奶奶,前些日子自家姑娘受婆母折腾,没见她出来支一声,如今自己遇着难处了,倒急三火四地求上门,当真是不知所谓!
穗儿哪敢看桃香,听见主子话说得鲁直,她生怕七少奶奶开口拒了,连忙描补两句:“七少奶奶也知道,我们猊哥儿还小呢,我们少奶奶这亲娘,如何舍得。”
既是穗儿抢着插嘴,桃香也不甘示弱:“喜儿姐姐才去传话,五少奶奶就跑来咱们这里来了,口口声声只说不愿意把猊哥儿给太太,你们可问过五少爷的意思了?猊哥儿的事,五少爷这亲爹还没拿主意呢,哪有我们少奶奶说话的份!”
五少奶奶正是想给自家丈夫省事,这时被桃香戳中心事,不由得面上一红:“亲爹哪有把儿子往外推的道理……”
“桃香不懂规矩,叫五嫂见笑了。”秦芬微微一笑,见五少奶奶眼中满是期望,直直地看了过去,“可是,桃香的话也有道理,五哥一个字还没说呢,我哪敢冒头。”
“弟妹这是不愿意帮我了?”五少奶奶一下子淌出两行泪,“我为人虽然寻常,猊哥儿却只是个无辜孩童,他……”
旁的事或许有假,这五嫂对孩子的爱,却是绝作不了伪的。
秦芬叹口气,截住五少奶奶的话头:“五嫂言重了,我并没有不帮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