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沈清越岂不是知道他在撒谎?可为什么男人没有拆穿他?而且,看上去似乎也并不生气呀?
是没有注意到吗?
少年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
天色逐渐昏暗,风也愈发紧了,吹得枝叶婆娑作响,扰得人心烦意乱。
一直等到暮色沉沉,也不见送佛珠的人上门。郁慈心底的不安渐渐加重。
直至最后一缕霞光自天际消失,郁慈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夫人,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珍珠问。
少年捧着一顶灯盏,暖色的灯芒将他饱满的脸颊映出羊脂玉般的温润,眸中因为困倦蒙上一层迷离水光。
闻言他摇了摇头,胡扯道:
“我不困,我想再坐着看会儿书,你先去睡吧。”
珍珠走后,偌大的房间似乎瞬间空了下来,角落里阴影静静蛰伏。
郁慈举着灯盏,从榻下拖出一个碳盆,又转身踮起脚尖从架上摸出藏好的纸钱。
一点猩红亮起,纸钱在碳盆中被火焰吞噬,燃烧完的余烬随着火苗轻轻吹动,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
贺月寻生前虽然体弱,但智多近妖,自他掌权来,不仅挽回了贺家的颓势,甚至逐渐壮大,垄断了南方大半的生意。
这样风流蕴藉的一个人,明明前不久还答应了少年要带他去戏楼听戏,却在一个春雨淅淅的午后再没有睁开过眼。
初闻他死讯的那一刻,郁慈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就是不可置信,直至亲眼见到棺椁中躺着的那个人。
男人眉眼清雅,肤色泛着玉质的冷白,似一幅缱绻的水墨画徐徐展开,一双眼静静合上,好像只是平静地睡去。
那一日,少年的眼泪如同窗外细蒙的春雨,连绵不止。
贺月寻久困病躯,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早已平静交代好身后之事。
不停棺,不吊唁,不大办。
陈管家将他的话奉为圭臬,于是下令府中任何人不许祭奠不许哭丧。
但郁慈怕他变成鬼后没有钱用,便每晚都偷偷给他烧些纸钱,希望他在地下过得好些。
只是今晚不同,少年从榻下拖出一面棋盘,这是昨天他悄悄从贺月寻书房里搬出来的,想一同烧给男人。
没了纸钱的支撑,火光渐渐由盛转弱。
郁慈见状连忙将棋盘放进碳盆里。只是棋盘太大,只能勉强搁进一角,他只好伸手扶着另一角。
橙色的火焰舔舐着棋盘,灼烧的黑色痕迹渐渐蔓延而上。
郁慈鼻尖凝着一层薄薄的细汗,举着的胳膊也有点发酸,他抿了抿红润的唇珠,冲着碳盆小声地念:
“这是你最喜欢的棋盘了,我烧给你了哦,你可以找别的鬼陪你一起下棋。”
贺月寻生前最喜欢拉着他一起下棋了,明明他什么也不会。
“只是棋子是玉做的,等过几天我找人做一副木质的,再烧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