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视线逐渐清晰,四目相对,陆淮天那张苍白的脸,才彻底映入瞳孔。
他瘦了……
这是大脑传导给他的第一反应。
是没有好好吃饭吗?黑眼圈似是也比以前重了不少,那就是没有好好睡觉……
短短几天时间,这人身量看上去跟以前比也是薄了许多,曾经优越的宽肩窄腰如今似乎只剩下一把骨头在支撑着被风吹起的墨黑色羊绒大衣。
摇晃的袖管里露出血管分明的纤细腕骨,手上还提了一堆东西,看上去整个人更显得孱弱无力了。
陆淮天怔怔的看着他,眼角带着病态的红。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没有说话,顾燃干涸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圈,连忙收回视线,不知怎的竟开始鼻酸。
怎么会瘦的这么快,这是在干什么,做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又是给谁看……
“顾燃,你杵门口晾膘呢?”顾芳华站在灶台前侧着身子喊,“小天估计快来了,你下楼迎迎他去。”
“叔,我到了。”陆淮天站在门口说。
“诶呀。”顾芳华来不及用围裙擦手,几步就走到门口,“快进来。”
紧接着怼了一下还愣在原地的顾燃,“你在这相面呢,没看人给我拿那么多好酒么,还不赶紧接过来。”
顾燃斜乜了他爹一眼,无可奈何的接过陆淮天手里的袋子,顺便侧身让“客人”进屋。
热闹的寒暄立马在狭小的客厅里沸腾起来,顾燃没敢回头看,主要是他爹那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实在过于扎耳朵。
还站在门口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着要是现在硬着头皮走,他爹应该直接擀面杖伺候了。
走,是来不及了。
没办法,只能伸手关门,结果手刚碰上门把手,一个裹紧羽绒服的大脸倏地就卡在将要合上的门缝里。
“饭好了没?晚上吃啥好吃的?”周明远那充满“智慧”的眼睛朝顾燃一眨一眨,让人有种一拳闷过去的冲动。
“你怎么来了?”顾燃一脸无语。
“哦,我叫明远过来的,这不是过了节么,都来家里热闹热闹。”由姨笑着道。
顾燃:“……”
这个家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我不放
饭桌上,坐在陆淮天旁边的顾燃,明显有点僵硬。
“你后脊梁骨钉钢板了?”周明远悄悄凑过来,“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直溜过。”
“你闭嘴,吃你的饭,少说话。”顾燃边说边给他拼命夹菜。
热腾腾的酸菜汆白肉,酸甜可口的老式锅包肉,摆到桌边的大馅儿饺子,顾燃连个放碗的地儿都没了,只能可怜巴巴的端着一小碟儿醋挺直了腰杆,尽量不碰到旁边的人。
空气尬的快要结霜了,顾燃出奇的吃相极其秀气,也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这顿饭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牙疼张不开嘴。
“小天儿,之前说好的没事来家里吃饭,我跟你由姨见天儿盼着也没见你来。”顾芳华抿了口小酒,辣的半天没缓过来,“你跟这臭小子是不是打架了?那天他一回来我就看出来了,一副丢了魂的熊样。”
“谁,谁丢魂了!”顾燃嘴里的饺子还没咽下去就紧着反驳,“我那是,我那是忧心工作还得权衡学业,自然不可能成天嬉皮笑脸的!”
周明远抬头,“那你俩干嘛不说话?”
“我!”顾燃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噎过去。
“还有你的嘴,他的手,俩人同时受的伤,还说不是打架了?”周明远嘴里的五花肉还在喷汁,“怎么?这是嘴一个不小心撞手上了?”
顾燃:“我特么……”
闻言,顾芳华这才注意到陆淮天手上的伤,虽然已经结痂,但掉落后露出的血痕依然很明显。
“哟!这么严重呢,这看着像玻璃划的啊,顾燃你个混小子下手也太狠了吧!”
“我,我什么时候打他了?”顾燃有嘴说不清,“那你要这么说,我也受伤了呢,都好几天了也没见你问我一句,我才是你亲儿子,就知道跳着脚的胳膊肘往外拐关心别人……”
“还犟嘴。”顾芳华一瞪眼,“那小天儿是别人吗?”
“他不是难道我是……”顾燃小声嘟囔。
“叔,哪儿能呢,我俩好着呢。”陆淮天举起酒杯轻轻跟顾芳华碰了一下,“这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跟顾燃没关系。”
“嘁。”顾燃瞪了他一眼。
装什么好人。
“叔,最近累坏了吧?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做饭。”陆淮天给顾芳华满上酒。
“可不是嘛,你可真是问到我心里了。”顾芳华扶着杯沿,“你由姨身体有些小毛病,最近天冷我也不想让她沾凉水,哪知道这小兔崽子更是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给他充的饭卡赶上为学校食堂做慈善了,天天就往家跑,我这一天三顿大马勺掂着,谁能受得了。”
“干嘛,我不回来您老人家就不用做饭吃饭了?”顾燃鼓着小脸问。
“我跟你由姨一天煮点清淡的饭菜十分八分的就做完了,哪像有些人,人没回来电话里就开始点菜。”顾芳华斜了他一下。
“不是溜肉段就是尖椒护心肉,再不就嚷嚷着大肘子,孜然羊肉干烧鱼……你把你自己当养殖场的猪呢还是拿你爹当生产队的驴呢。”
“就是,太不像话。”周明远闷头接了一句,“我都看不下去,要我说,你就赶紧回陆淮天家……唔!”
没等他说完,顾燃一掌呼过去捂着他的嘴,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快吃饭,别吱声了行么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