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府虽然封锁不了谷内,却可以看住谷外的道路。”
帘后,男子只是看着手上的书,心不在焉。
“——用密道的话,你的人会接应不上。谷之岚的侍候带着你走,绕开秦岭官道,直接往南回去。山路有些艰险,务必保重。”
万花谷中有无数为人所知或不为人知的密道,要将一个偷偷送出去并非难事。
裴元合上书,掌中一枚石印,放在叶英的掌心。
“那位将军在万花谷中有人……或许庄主也猜到是谁了。如果要不被追上,只有走西边那条已经废弃的水下暗道。”那个山茶花石印不过半个手掌的大小,十分老旧了,“——必须穿过天工坊,才可以到达暗道口。”
透过竹丝垂帘,能够看到侍女正在为那个人梳头——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剑,收敛住周身所有的气息,无比温和地缠绕在四周。
“话说回来……”帘子慢慢升起,其后趺坐一青年,黑发黑衣,萧疏轩举,“——据万花谷所知,似乎天策府也未有如何‘趁火打劫’?”
“是么。”他不过略点头,将手中杯盏放下,神色淡然,“这世间的情念与利害,本就是令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庄主就如此相信,他会再放一次?”
“——早已不在他,而在我。”
起身,暮光下,鹤羽素服被染成薄红。石印在他的指间,将手指衬得雪白。
“人不过是隐藏在肉身中的眠剑罢了,是这世上最复杂而简单的生灵……那是他自己放下的——已经放下了的剑意,就不再由他掌控了。”
裴元笑,心中已明了。往往看似不经世事之人,在世事之外,对人心揣摩得比谁都要冷静而清晰。
他无所谓尘世的纠葛,便是最无情而难以攻破的心牢。
裴元笑道,既然如此,裴某不再多说——倘若天意弄人有重逢之日,某还是期待,那时的庄主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肯定。
他道,谷主谢庄主提供的南诏情报,所以吩咐,藏剑如有甚需要,自可提出。
——这是个聪明人,知道能为“叶英给万花谷的这份情报”衡量出多少利益,哪怕它还没有验证真伪——以裴元的立场来说,哪怕它有失实,他也有能力让它成为现实。
藏剑可以提出任何要求,这些要求大多在他意料之中。
“时机未至。”
叶英却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去考虑那份回礼,而是继续向门口走去。
“——这份大礼我已知晓。真正决定它的时间与地点不是如今……一个月后的南诏,还望先生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一个月后,就是弓弦的极限。
他看不见眼前,却能清楚地看到以后。而世人其实都能看到,无非不肯去撕破眼前平静的表象。
——天下大乱,他却必须保住叶家能够进退从容,在乱世之中存于暗流惊浪之中。叶英别无选择,必须去撕开太平粉饰,看下面触目惊心的逐鹿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