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无滋味地低笑一声,心道算了,这样的结果虽不尽人意,但相识一场,对他来说已是额外赠予。
“乘风,时间还没太晚。”乔镜支吾完,开口叫住他,“你要不要再等等老板,没准儿他有什么要紧事耽误了。”
“不了。”谢乘风告辞,“你忙,我走了。”
谢乘风之前每次来店里脸上总是挂着让人倍感舒适的笑容,一下子低落起来让乔镜也感同身受,她没在劝阻,目送谢乘风到门口,刚低头,眼角余光一闪。
她立刻又抬头看过去,扬声问:“诶!宇阳,你干嘛去?”
陈宇阳脚步飞快,从咖啡间跑出来,一路到书店门口,一把按住半开的店门,拦下了准备开门走的谢乘风。
“给我给我留个电话。”陈宇阳说话语速很慢,“老板来了我打给你。”
作为社恐,跟谢乘风说的这几句话算是极限了,咖啡间距离门口也没多远,但陈宇阳却喘起了气。
谢乘风心知他是好意,却也没接收,只对他笑了笑,执着地打开了店门,娓娓道来一句话:“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翡翠街游客众多,一到晚上更热闹,星回座无虚席,灯光摇曳,情歌悠长。
易征跟围在吧台边的客人笑吟吟地聊着天,不时有一阵低低的笑声响起,玩笑间他四周望了一眼,恰好看见谢乘风进店。
更衣室在吧台后面,谢乘风掠过众人,推门进去,易征跟调酒师示意一下,从吧台里出来,跟着谢乘风进了更衣室。
沈羽菲也在,二人均不知内情,易征进来一把挂住他的肩,调侃道:“今天怎么早就回来了?”
“早什么早,起来,我要换衣服。”谢乘风打开他的手臂。
易征以为他抹不开面子,转而跟沈羽菲说:“这个家我看是留不住你哥了,你问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搬走?”
沈羽菲没答话,她与谢乘风自幼就生活在一起,敏锐地察觉出那道背影有一丝不对劲。
“征哥,”沈羽菲帮他哥解围,将易征支出去,“妮娅出去买奶茶,好半天没回来了,你去看看吧。”
易征没多想,跟谢乘风念叨了一句快点收拾,便出了门。
谢乘风还未开始换衣服,站在原地盯着上铺的床板看,没一会儿,转身拉出一把凳子,跨坐在上面。
“嗯,看出来了。”沈羽菲也拉着凳子与他面对面坐着,直言不讳,“你表白失败了。”
椅子边上晃着两条长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谢乘风双臂搭在椅背上,对沈羽菲一笑:“这么明显?”
沈羽菲也轻笑:“不明显,就是我太了解你了,只有我能看出来。”
同住福利院的那些年,沈羽菲孤僻,谢乘风比她还孤僻,既不会恭维也不会装乖,二人时常被隔绝在欢乐之外,久而久之他们变与彼此相依为伴。
小时候也经常这样,一把小凳子,面对面对着,一首儿歌反复唱,唱到最后长成大人模样。
如今做这样的动作难免幼稚,谢乘风敲了下她的脑门:“别老盯着我,烦不烦。”
沈羽菲垂眸,如同幼时那样扯了扯他的衣角:“哥,你别难受。”
谢乘风疏朗地弯了弯双眼,只一瞬忽然又凝固住,他垂下头,低声说:“不行,我喜欢他。”
沈羽菲用力磕了下他额头,低声骂道:“许映白真讨厌。”
“对!”谢乘风失笑,却又附和她的话,“太讨厌了。”
房间内阻隔大部分噪音,外面的歌声隐约,二人沉默地坐了片刻,沈羽菲劝说:“要不你今天休息一天?”
成长到现在,谢乘风遇见过无数困难,情绪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无关紧要的存在,他会难受,但他知道即便难受万分也撼动不了任何事情的轨迹。
他早已习惯与所有的情绪相安无事地共存。
“不用,你出去吧。”谢乘风起身,“我换衣服了。”
夜渐深,翡翠街热闹不减,而许映白家中,也与翡翠街一样,灯火通明。
手机电量显示已经不到百分之二十,他坐在沙发上,抓着手机一角,手腕置于膝上,盯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认真地看。
画面里是他熟悉的书店,装饰摆设都有他亲自设计,只是照片里的主人公,他看了良久,明明也熟悉,却越看越陌生。
今日阳光很好,谢乘风坐在窗边,照片定格的那瞬间他转头看向了窗外,清晰的脸部轮廓里能看到他唇线紧抿着,眼眸微垂,眉梢弧度显露着倔强的痕迹。
这张照片便是谢乘风今日在书店等他时的某个片段,当时正值中午,光线强烈且明媚,发信人来自于书店话最少的陈宇阳。
手机电量提示不到百分之五时许映白才放下手机,闭上眼默默地把心里的调色盘取出,然后谢乘风的样子便绘进了脑海。
近几年,他总是在于迟疑为伍,然而他也清楚自己从来不属于优柔寡断之人,只是因为某个事件导致的后遗症在时时刻刻地影响着他。
判断、抉择甚至好坏,他要反反复复地想才能做出回应。
房间内的空调运作,猛然吹起一股强烈的冷风,许映白激灵一下,脑海里回荡起谢乘风的那句‘自己看得见自己’。
他继而又莫名想到机场高架桥站,公交车刹停的那刻,谢乘风从车里下来,问他,这是哪里?
记忆的碎片逐渐混乱,许映白深吸一口气,睁开眼被灯光晃的有些眩晕。
时间无声流淌,他遵循本心做出抉择,当出门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想着谢乘风都要跟他分道扬镳了,某些事再重也越不过这件事去,无非以后扯破脸皮,谁都不要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