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雾是以音乐艺术生的身份转学进来的,但她的文化课分数也不算低,只是几位同学在得到答案以后,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紧接着态度就明显冷淡了下来。
说到底,就是这群凭着真材实料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进来的学生看不起许淮雾这种因为艺术特长加分的“异类”。
她很快发现自己被其他同学冷落了,但许淮雾也不是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她自认为没做错什麽事,也不需要任何强求来的好朋友。
这种排斥最直观的表现便是,没有人跟她一块吃食堂,许淮雾只能一个人拿着铁盘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入座。
但即使这样也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她,时不时朝她t投来打量的目光,然后和同伴窃窃私语。这种行为难免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麽惹人生厌的事,许淮雾也不例外,她低垂下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脑海里冒出无数个想法。
许淮雾嚼着味道一般的饭菜,忍不住胡思乱想时,面前倏然出现一道阴影,擡眼看见少年一手拿着铁盘,一手拎着排儿童奶,敛下眼眸,主动给她铺好台阶:“这儿有人吗?介不介意我拼个桌?”
是我吗
是祝听廊。
见她点头,祝听廊长腿一曲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校服外套被卷到手肘处,凸起的腕骨覆着块黑色手表。她很少在食堂看见他,大多时候中午放学只能看见他和其他几个男生走出校门。
许淮雾双腮微动,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忽然想起来这人第一次碰面就占自己便宜喊她学妹,“要是你一开始也这麽说话就好了。”
闻言,祝听廊拆塑料薄膜的动作一顿,浅浅翘起唇角,他五官深邃,偏头睨眼的模样偶有痞气露出,但度拿捏得很不错,不会让人觉得轻浮,低低笑了声:“记仇啊?”
他将剩下的三瓶儿童奶提到她左手边,“那我跟你赔罪行不?”
许淮雾也不跟他客气,同座的这段时间不难发现他喜欢这款牛奶,和他拽得没边的气质完全搭不上边的玩意,塑料吸管戳破锡纸,口腔里满是甜丝丝的奶味。
她吃饭速度不算快,兴许是味道实在一般他吃了没几口就撂筷子,就坐在一旁等着。许淮雾不喜欢吃鸡蛋,但这玩意扛饿,她刚刚也拿了个,不知道是什麽品种的,敲了半天都不见外壳有裂缝。
算了,一会拿到教室偷偷扔了吧。许淮雾心想,站起身说吃饱了。
祝听廊拿过她手心里那颗蛋径直丢进了垃圾桶里,又把盘子里剩下的食物一股脑全倒了。
好巧不巧,这一幕落在了在食堂巡视有没有学生浪费粮食的老师眼里,他快步走过来,垃圾桶里的残羹剩饭不少,但被他抓包免不了要挨一顿骂,上次许淮雾就被说过一回。
“吃多少打多少不知道?不懂粮食来之不易?”他说这话时目光定定地看着许淮雾。
完了,这人不会还记得上次的事吧?她掌心攥着裤子两侧,无意识地扣弄着。
“我平时就吃这麽多。”祝听廊团了团手里的纸巾,八风不动地看着眼前比自己稍矮几厘米的男人,眼皮低垂下来,“可是老师,饭做得这麽难吃食堂就没问题麽?”
他偏头,下巴朝垃圾桶里那颗还没碎壳的鸡蛋点了点:“更何况,这玩意真能吃?”
男人被他的话噎了下,最后像是挽尊般说了句下次注意便放他们走了。
高一的月考一共考察九门科目,周三开始,周二下午时班主任临时请了半天假,连原本默认上主课的体育课也被释放了出来,奈何天公不作美,第二节课中途时外面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开学时被安排为体育委员的同学早忘了自己的任务,直到上课铃打响后,同学们还是吵吵闹闹的。体育老师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走上讲台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节课让你们看电影,先说好,谁再管不住嘴放学留下来跑三圈操场!”
老师给他们放映的是宫崎骏的经典之作:《哈尔的移动城堡》
两侧的窗帘垂放下来,整个教室陷入一片昏暗,哪怕窗帘的挡光效果不怎麽样,观影效果非常一般,大家也还是很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放松,就着昏暗灯光慢慢沉浸到电影剧情中。
屏幕上的男主角哈尔注意到因为中了魔法变成迟迟老妪而闷闷不乐的苏菲,神色认真道:“苏菲,你的头发染上了星星的颜色。”
许淮雾分神看向身边人,他像是对电影内容不感兴趣,一开始就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补觉,校服因动作被抻起,小臂线条隐隐绷着,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明显。投影仪上的画面打在祝听廊身上,蓝白校服被光线分割,颜色变换得像是一盏走马灯。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他肩膀一动,手背挡着眼睛慢慢直起身,眼瞳含着倦气,刚睡醒的声音较平时多了几分暗哑:“许淮雾,我们一直做同桌怎麽样?”
“为什麽?”许淮雾想知道他说这话的想法是不是跟她一样,虽然内心早就有了答案。
她自己没意识到这话有多幼稚可爱,反正祝听廊乐了,手背松松地挡着眼皮,笑得肩膀都在颤:“哪有为什麽?跟我同桌你不开心吗?”
可是那是不一样的呀,她心想,只觉得心髒好似因为他一句话被丢进了水里,一瞬泡软了,悬浮在半空似的。他大概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对他藏着怎麽样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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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吹动道路两侧的悬铃木,枝叶随风摇曳起弧度,有几片打着旋儿落在水潭和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