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吕璋提出设宴款待二人时,赵缜故意透露自己听闻内教坊剑器舞风采超群,一直渴望亲眼一睹,奈何身份低微,始终未能如愿。彼时吕璋已认定赵缜是自己的贵人,哪有不为贵人圆梦的道理,当即便将请帖下到瞭元真娘子宅中。
以元真娘子的身份,吕璋的私宴还请不动她,因此必定是她的弟子应邀;又因为李怡的授意,赵缜将酒宴的日子定在六月十一日,那天恰好是颍王李瀍的生辰,宝珞必定是不肯去的,这差事就顺理成章地落在瞭晁灵云身上。
此刻她跪在郭太后面前,懵懂无知地将一切和盘托出。郭太后隻当是自己明察秋毫,才从蛛丝马迹中窥破瞭这个天大的秘密,却不知背后更有人机关算尽,方有今日。
中元
郭太后听罢晁灵云所言,蹙著眉问:“这些话,你都告诉那郑婆瞭?”
“正因为之前郑太妃问过奴婢一次,奴婢才能记得清这些事。”晁灵云两隻眼睛裡泪珠直打转,委屈又惶恐地说,“奴婢当初如果知道这些话不能对外说,就算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开口的。”
“哼,难怪她说这后宫要变天瞭……”郭太后暗暗咬牙,冰冷的目光移向晁灵云,面色稍霁,“不知者无罪,此事也不能怪你,以后你记得谨言慎行也就是瞭。”
“谢太皇太后教诲,奴婢谨记在心。”晁灵云暗暗松瞭一口气,接下来郭太后又问瞭她一些问题,她遵照李怡的交代逐一作答,有答不上的便一概推说不知。
郭太后得到瞭想要的答案,也懒得为难一个乐伎,赏瞭晁灵云一对手钏做封口费,便放她离开。
晁灵云如释重负,谢瞭恩逃也似地离开兴庆宫,在宵禁前赶回瞭左教坊。
转眼到瞭七月十五中元节,长安又迎来瞭一场倾城出动的盛事。这一天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黎民百姓,都会往各个寺庙送盆献供。各式各样装饰著金翠的盂兰盆陈设在佛殿前,蜡花瓶、假花果树争奇斗豔、巧夺天工。
晁灵云与一群师姊妹混在游人之中,先听俗讲僧讲唱《目连救母变文》,再去各个寺庙巡游随喜,观赏佛殿前五光十色的盂兰盆,又相约去荐福寺的佛座下取土。
这是时下很盛行的风俗——在这一天将佛座下的土取到手后,拿回傢放在肚脐中,能够令人聪明智慧,远离火灾。
晁灵云一行赶到荐福寺时,隻见寺中人山人海,莫说佛座下的土,就连佛座上的佛也是一点都看不到。
姑娘们顿时有点傻眼,纷纷不满地嘀咕:“天啊,这麽多人,何时才能轮到我们取土?隻怕等我们挤进去,佛座下早就被掏空瞭……”
一行人面带焦虑,仰著脖子观望,恰在此时,眼尖的晁灵云从一群走出大雄宝殿的僧侣中,发现瞭一道熟悉的身影。
“师妹你快瞧,那不是光王吗?”站在晁灵云身旁的宝珞也望见瞭李怡,惊喜地扯瞭扯她的衣袖,“我知道,光王是荐福寺的熟客,若是拜托他替我们取土,一定事半功倍!”
“让光王替我们取土?”晁灵云难以置信地瞪著宝珞,哈哈干笑,“师姊,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我是不是异想天开,你上去试试不就知道瞭?”宝珞一脸坏笑,怂恿晁灵云,“快去吧,我们今日就靠你瞭!”
“我?”晁灵云指著自己的鼻子,慌忙推辞,“我不行的,光王才不会理我。”
宝珞不理会她,径自扬起手臂,向著李怡的方向拼命挥手:“光王殿下,晁娘子在这裡!”
晁灵云瞬间面红耳赤,一把抱住宝珞,就要用手去捂她的嘴。可惜终究迟瞭一步,走在方丈身旁的李怡已经听见瞭宝珞的呼唤,移动目光望向她们。
晁灵云红著脸与李怡打瞭个照面,还没来得及扯出一抹笑,李怡已经穿过人群,一步步向她走来。
一群姑娘们立刻下拜行礼,异口同声道:“奴婢拜见光王殿下,殿下万福。”
李怡微微颔首,在外一贯充当李怡喉舌的王宗实笑道:“快快免礼,娘子们也是来参加盂兰盆法会的吗?”
“大人太抬举奴婢们瞭,”宝珞掩口笑道,“奴婢们隻是想来瞧瞧热闹,顺便讨一点佛座下的土回去。”
此话一出,不仅王宗实咧开瞭嘴,连李怡都忍不住莞尔一笑。
他的目光追随著躲在宝珞身后的晁灵云,脑中不由浮现出她取土后打算做的事,被那香豔旖旎的一幕打乱瞭呼吸。
偏偏宝珞还火上浇油,大胆地开瞭口:“眼下寺中人实在太多,奴婢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可否领奴婢们去殿中取土?”
“这……”王宗实与李怡对视瞭一眼,又打量瞭一下宝珞,从她促狭的眼神中读出几分暗示,便试探道,“就算殿下愿意帮忙,也不方便领太多人去。”
“好巧,奴婢们也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打算隻推举一人跟著殿下去。”宝珞反手一抓,将躲在自己身后的晁灵云拽到人前,笑道,“奴婢这师妹,应当正合适。”
李怡望著眼前满面通红、目光闪躲的晁灵云,点瞭点头。王宗实立刻机灵地说:“殿下已经答应瞭,晁娘子,请随殿下走吧。”
晁灵云被一群师姊妹笑嘻嘻地怂恿著,无可奈何地跟著李怡去取土。很快拥挤的人群便遮挡瞭旁人的视线,在靠近大雄宝殿前,李怡飞快地拉住晁灵云的手,抄近道将她领向僻静的方丈殿。
晁灵云一阵脸红心跳,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李怡温暖的手掌包裹著,悸动的滋味从手上一路窜进她的心房,让她的心尖酥得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