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一时大窘,本能地挣扎,察觉李怡的脸又向自己凑过来,终于不假思索地扬起手,“啪”一声抽瞭他一记耳光。
这记耳光不轻不重,音量恰到好处,让已经走到柳荫外的人刚好能够听见。
晁灵云隻觉得自己的手掌烫得像著瞭火,眼看李怡捂著脸颊,满面春风地凝视著自己,顿时羞窘得无地自容,隻能转身冲出瞭柳荫。
李怡手中正牵著晁灵云的披帛,因为她的逃逸,薄如蝉翼的轻纱就顺道落入瞭他的掌心。
这样看起来,倒确乎是个十足的登徒子瞭。
他相当满意自己的表现,收起笑意走出柳荫,就看见李瀍正一脸揶揄地盯著他,而李瀍身旁的王宝珞则愤愤瞪瞭他一眼,伸手抽走他手中的披帛:“请恕奴婢无礼,这是我师妹的东西!”随后转身去追已经跑远的晁灵云。
“光叔,你怎麽又唐突佳人瞭?”李瀍满脸坏笑,还促狭地劝瞭他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李怡没有回应他,隻是望著晁灵云逃走的方向,冷冷吐出四个字:“不识抬举。”
远处宝珞好不容易追上晁灵云,气喘吁吁地将披帛还给她,埋怨道:“你一个劲闷头跑什麽呢?我叫你都不听……光王他又没追上来。”
晁灵云面如火烧,接过披帛胡乱往肩上一披,吞吞吐吐地嗫嚅:“我也不知道,刚刚我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跑到这裡瞭。那个……师姊你和颍王怎麽会突然找过来?”
“我陪著颍王看完赛龙舟,正往回走呢,是他眼尖发现瞭光王的内侍,就特意绕道过来问一问。”宝珞说著说著,忽然想起李瀍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意识到李瀍是故意为之,赶紧将话锋一转,“幸亏我们及时赶到,否则这会儿你恐怕已经吃瞭大亏!你是如何又被光王缠上的?以后千万躲著他走!”
面对宝珞的一片好心,晁灵云既感动又内疚,隻能苦笑著向她道谢:“谢谢师姊,以后我会多加小心。”
宝珞帮她整理好披帛,很义气地说:“你干脆直接回教坊吧,亲王宴那裡自有我担待。”
刚刚被李怡占去瞭那样的便宜,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勇气再去与他照面,晁灵云听瞭宝珞的提议,立刻感激地点头。
她与宝珞就地分别,一个人缓缓走出芙蓉园,沿途风景如画,赏心悦目的景致渐渐驱散瞭心头的惶恐,久而久之,一丝含羞带怯的甜意倒在她心底悄然冒头。
先前李怡吻瞭她之后,脸上分明带著笑意,这一吻虽然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可他似乎……并非对自己无心。
若是他真的喜欢自己,感觉好像也不坏?晁灵云红著脸傻笑瞭一下,又开始犯愁——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该如何向他求证这一点呢?但愿他能主动表明心迹,这样羞人的事,总不好让她一个姑娘傢先开口。
晁灵云满脑子浮想联翩,飘飘然越走越快,冷不防半道上杀出一名青衣侍儿,伸手将她拦住:“娘子请留步,敢问娘子可是左教坊中的晁娘子?”
晁灵云瞬间回过神,打量著那相貌陌生的侍儿,疑惑地问:“我是,请问你是?”
“奴婢是牛宰相府中的侍女,奉命前来相请。”侍儿客气地解释瞭一句,又伸手遥指瞭一下远处的凉亭,“相公此刻正在亭中宴客,请娘子前去一叙。”
晁灵云翘首望瞭一眼凉亭,心知牛僧孺身处高处,必然已经瞧见瞭自己,隻得无奈地答应:“承蒙牛宰相垂青,奴婢荣幸之至,就劳烦娘子引路瞭。”
“娘子请。”侍儿欠身相让,将晁灵云一路引入凉亭。
当晁灵云爬到那座建在矮丘上的凉亭时,亭中已经隻剩下牛僧孺一人,她恭敬地向牛僧孺行礼问安。待到侍儿告退,牛僧孺才微笑著开口:“晁娘子,恭喜你瞭。”
这一声贺喜让晁灵云有些莫名其妙,却隻能顺水推舟地道谢:“多谢大人,奴婢能有今日,都是仰赖大人的再造之恩。”
“客气瞭,元真娘子为你作相和大曲,才是恩同再造。”牛僧孺打量著晁灵云,慢条斯理地问,“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大人对奴婢的教诲,奴婢一直铭记在心,”晁灵云心中冷笑,知道牛僧孺想听自己说什麽,便将自己近来赴宴时的所见所闻,挑些无关紧要的告诉瞭牛僧孺。
牛僧孺听她说的虽多,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以为这都是她目光短浅之故,倒也不甚在意:“你继续好好表现,一定很快就可以进入御前第一部,这比当初我让你跟随光王还要好得多。听著,曲江樱桃宴那日,圣上就已对你留瞭心,我要你把握住这个机会。”
晁灵云心中一震,试探著问:“大人的意思是?”
“这还用问吗?”牛僧孺责备地瞥瞭她一眼,加重语气,“你必须凭借相和大曲,一举获得圣上恩宠。”
定计
要不是理智还在,晁灵云简直想当场放声大笑——什麽获得圣上恩宠,这人还真是张口就来啊,他到底把圣上当成什麽人?
“奴婢资质拙陋,隻怕很难获得圣上垂青。”晁灵云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免得被牛僧孺发现她抽搐的嘴角。
“隻要相和大曲一成,很多事都可以水到渠成,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再则宫闱之中,我这裡也会替你打点。”牛僧孺说到此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宋尚宫替你做的那首《朝云引》,很不错,以后等你入瞭宫,若有什麽难处需要照应的,都可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