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湘的笑容瞬间一僵,随后又恢複如初,不动声色道:“我这裡有赵缜查到的大消息,你若放任光王继续消沉,我担心等他醒来会怪罪你我。”
王宗实心中一紧,察言观色,却实在无法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什麽大事来,隻好老老实实地问:“赵缜查到瞭什麽?”
“萧洪没死,并且自己去瞭徐国夫人府。”
王宗实一听之下,惊得差点一蹦三尺高:“那麽大的事,你为何磨蹭到现在才说!”
大明宫内教坊宜春院中,晁灵云领旨谢恩,接过自己的鱼符,恭送宣旨的内侍离开,便听见元真与郑中丞在一旁向自己道贺:“恭喜你,从此以后你便是‘内人’瞭。”
晁灵云十分惭愧,再次郑重拜谢二人:“弟子能有今日,全是仰赖师父与中丞的栽培。”
元真将晁灵云扶起来,与郑中丞相视一笑,打趣道:“除瞭我们,还有一人你也要谢的。”
晁灵云望著师父,机灵地笑道:“我知道,我还得谢谢宋先生。”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响起瞭宋尚宫带笑的声音:“谢我什麽?”
堂中三人连忙到门口迎接,将宋尚宫迎入客堂,让座奉茶,言笑晏晏。元真领著晁灵云拜谢过宋尚宫,免不瞭又替爱徒操心,双手握住宋尚宫的手,软语相求:“我这弟子乍入深宫,诸多规矩尚未熟习,人情世故也一窍不通,劳烦宋先生多加照顾。”
宋尚宫笑著点点头,与晁灵云交换瞭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向元真承诺:“娘子放心,隻要力所能及,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弟子。”
元真顿时欢天喜地,连声道谢,坐在她身旁的晁灵云既感动又无奈,隻能在心底苦笑:师父你开心就好,其实嘱托宋先生照顾我这种事,有人比你更早啊……
元真与郑中丞因为各有职守,不便久留,又坐瞭一会儿便相继离开,堂中终于隻剩下晁灵云与宋尚宫。
这是到说正事的时候瞭吗?她感觉到宋尚宫意味深长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有种无处遁形的窘迫。
“与娘子第一次相见时,隻觉得娘子天真烂漫,无拘无束,却没想到娘子心有城府,是牛相公的人。”宋尚宫放下茶碗,和蔼一笑,“那麽快就能升入宜春院,娘子做的很好,接下来的事,老身已经安排好瞭。”
晁灵云一想到接下来还能有什麽事,就紧张得鼻尖冒汗:“宋先生是说,奴婢很快就能见到圣上吗?”
宋尚宫颔首而笑,见她露出一脸大惊失色的表情,便体贴地点拨她:“后宫佳丽三千,圣上能想起谁,想见到谁,都是学问。”
所以你便是那个做学问的,晁灵云讪讪心想,嘴上却乖巧地应著:“奴婢明白瞭,多谢宋先生为奴婢费心打点。”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瞭。”宋尚宫轻描淡写地说,“若不出差错,今晚你就会前往浴堂殿,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能否平步青云,全看你自己瞭。”
“是。”晁灵云心如擂鼓,尽管肚子裡盘桓著种种算计,但到底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难免面红耳赤。
到瞭傍晚,果然有宫人前来伺候她沐浴净身,为承恩做准备。晁灵云茫茫然地被人牵引著、侍奉著,所见所用,皆与往日天差地远,将她对日常生活的熟悉感全部剥离。
一时煌煌禁宫,赫然在她眼前呈现,让她一下子变成瞭无根浮萍,隻能随波逐流,一路被无数隻手拨弄著,晕头转向地漂进瞭浴堂殿。
陌生、惊惶,毫无安全感,却又心怀期待、沾沾自喜,是不是进献神祇的牺牲,就是她现在这种感觉呢?
晁灵云恍恍惚惚,如在梦中,等她好容易找回一点神智,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恢弘殿堂,四周明烛环绕,金碧辉煌。
这裡就是浴堂殿吗?周遭一片鸦雀无声,晁灵云茫然四顾,发现殿中不乏内侍、宫人,却各个双目低垂,各司其职,仿佛没有人能看见她。
就在晁灵云无所适从,惴惴不安之际,终于有一名看上去颇有些年岁的内侍走到她面前,温和地开瞭口:“今日圣上因为一件大喜事,暂时脱不开身,请娘子耐心等候。”
认亲
眼下对晁灵云来说,能拖延一刻都是好的,她顿时舒瞭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笑道:“谢谢大人特意相告,奴婢就在此恭迎圣驾。”
目送内侍离开后,大殿内再度恢複瞭冷清,晁灵云环顾四周肃静的宫人,身上莫名感到几许寒意,忍不住抚瞭抚胳膊,继续在殿中枯坐。
深秋夜,天子李昂在咸泰殿中陪伴著萧太后,温言安慰道:“今日傢人团圆,乃是天大的喜事,母亲何必悲泣?”
“虽是喜事,可你舅舅身受重伤,叫我如何能够开怀?”萧太后抹著眼泪,忧心忡忡地哽咽。
“太医们都说舅舅的伤并无性命之忧,母亲总该放心才是。”李昂握住母亲的手,对陪在一旁的徐国夫人使瞭个眼色。
徐国夫人立刻领会圣意,开口劝道:“陛下所言极是,妹妹你就别再掉泪瞭,当心哭多瞭伤身。我们有圣上在,还怕没人做主吗?国舅受的伤,一定要让那元凶血债血偿!”
听徐国夫人提及元凶,李昂神色一变,慎重道:“关于元凶之说,乃是舅舅重伤时所言,此事未必是真……”
萧太后闻言默不作声,却挣脱瞭李昂的手,与徐国夫人一同走到萧洪的卧榻边,望著自己冥然昏迷的弟弟,含泪唏嘘:“可怜我离傢多年,都已经忘瞭弟弟的长相。万幸还有阿姊在,否则他流落在外,求助无门,一定难逃此劫……”说罢再度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