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微臣不知,只知道他杀了人之后,逃向了林外。&rdo;
陈霂气疯了,身边的人在说着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元南聿抓回来。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从随从手中夺回马鞭,急步跨到马上,他踩着马蹬,狠狠夹着马腹,只听那马儿竖起马蹄狂嘶一声,向着事发地狂奔而去。
众人见天子急红了眼,无人敢怠慢,王韬赶紧集合兵马,紧跟在陈霂身后护驾。
几路人马找去,搜索圈不断扩大,终于在景山西侧的林场入口发现了元南聿出逃时的踪迹。
陈霂赶到现场时,见二十几名亲兵已经全部断了气,他们死状凄惨,不是身首分离,便是身受重伤后倒地而亡,脚下的土地都被他们的鲜血染红了。
眼前景象宛若修罗场,左右无人敢言,众人皆惊骇于现场的惨烈和元南聿的胆大包天。
元南聿乃何人?
他是帮着封野一路从西南起兵,打下了太原、晟京等雄关的第一勇将,就连金国皇帝都死于他手下。若他手持利刃,身跨神驹,再有人在此接应,对付他们这些人绝非难事。
那些人已经死去多时,看着远处的天色,元南聿想必已经逃远了。
陈霂只觉得胸口一痛,半条腿跪了下来,跟在他身边的人一起蜂拥而上,赶忙将他搀扶起来。
&ldo;皇上……&rdo;
&ldo;陛下啊……&rdo;
周围的人乱糟糟的呼喊着,陈霂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眼前发黑,心脏如同被冰箭射穿,阵阵发寒。
他想起了跟元南聿相识后的所有事,从他被自己囚禁在楚营里,再到他说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的所有画面,都被他一一想起。
陈霂深知当初对元南聿不起,也不怪他始终不肯原谅自己。
所以,他为他赐了府邸,封官赐爵,又尽力对他好,都是出于自己真心,想他能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他曾对元南聿说,自己喜欢他,想留他在身边永远陪伴自己。
他也曾对元南聿说,只有抱着他才能感到心安,睡得才能安稳。
他后来做的事,说的话,都是出于真心。
陈霂想起元南聿偶尔流露的温柔的神情,体贴的话语,为他翻阅医书开的方子,冬夜里冒着严寒为他煮的汤面……
还有相处的无数冬日里,两人极尽缠绵后互相依赖着交颈而眠。
而元南聿对自己的所有作为,近日来的所有驯顺,竟都是假的。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对他的爱意,但是他还是抛下了自己。说不定在他们情浓时,那个人心里是在嘲笑着他多情的丑态。
元南聿对自己虚情假意,只不过是等待时机逃走,逃离自己的身边。
封野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他从大晟割走了广袤的土地,他拥有着燕思空,还让元南聿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第一次,陈霂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嫉妒着封野!
甚至,比当初燕思空一次次背叛自己,选择了封野的滋味,还要让他难受。
陈霂心里又嫉又恨,忽然就觉得疲乏的很,心脏处的痛感一次强于一次,他再也支撑不住,忽而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周围的侍卫随从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到马车上,王族亲贵见他这般,也慌了手脚,齐刷刷地夹道跪倒了一地。
‐‐
元南聿骑着乌云踏雪出了林口,又一路向西策马狂奔。
陈霂很快就会发现他出逃,从景山到京郊,有几处禁卫军驻扎的营地,只要接到命令,他们很快就会出动,将他拦截在包围圈里。
所以,他必须在他们有所反应前,尽可能逃的越远越好。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雪已经彻底停了,夜空中繁星闪烁,明月高悬,月色被柔和的洒落在郊外僻静泥泞的小路上,借着这点月光,四周的道路景物,倒是能辨别的清楚。
元南聿不敢休息片刻,催马向前方一处村落奔去,乌云踏雪脚力极快,在晨光熹微之时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这处村子虽还处于京师的管辖地带,但已距京城极远,再向北走,就要进入昌平的地界。
元南聿一路没敢走官道,而是照着先前陈怀礼留给他的地图,专捡小路前行,所幸现在还未被人发现。
到了村口处,元南聿放乌云踏雪到河边喝水,自己将身上的铠甲扯下,一一扔到水里。不多时,见一村夫,挑着柴禾,坐在旁边的青石上抽着旱烟歇脚。
那人见元南聿牵马要走,起身拦在路前:&ldo;我看小兄弟气色不佳,似是有官司是非缠身,需与我换了衣衫,方可免灾。&rdo;
元南聿听罢缓过神来,与那人交换了衣服,正要道谢,那樵夫连连摆手:&ldo;你再向北走,天黑前便能到安平镇,我家在镇南有处砖瓦房,桌上有吃食,屋角有碎银,你可暂住一晚。等到了隆庆州,这大灾就算暂时避过了。&rdo;
接过樵夫手中的钥匙,骑上乌云踏雪,元南聿继续向北方策马飞驰而去。
这一路行来颇不容易,陈霂自然不甘心元南聿在他的眼皮底下逃回大同,保安、隆庆的朝廷驻军接到军令后,派出数支队伍搜捕元南聿的踪迹,元南聿也是到了隆庆后,才有人接应,好在脸上的易容起了大作用,偶尔进城补给,也没有被人认出身份。
燕思空早在半个月前就接到了密信,信上说元南聿已经逃出了晟京,连日来提着的心一刻也不得放松,直到宣府镇派出去的将士接应上元南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日清晨,元南聿与一小队人马终于赶到宣化府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