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胡说,不是你的旨意,难道还是她自愿的不成?&rdo;元南聿并不相信陈霂所言,但看陈霂口气,又不像是作伪,他一时恍惚,不知到底该如何分辨。
&ldo;我叫孙末去过你府上,并转告于她,说你本就是我心悦之人。若她仍愿留在你身边,便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但若她不肯接受,也可以自行离去,她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补偿。&rdo;
元南聿颤声问道:&ldo;季槐是如何答复你的?&rdo;
&ldo;她同意了。&rdo;
&ldo;你叫孙末给她说了什么?你们是怎么逼她的?&rdo;
元南聿感到难以置信,纵使他与季槐并无深情,他也不相信不久前还信誓旦旦,要与自己患难与共的人,顷刻间就能变了主意。
&ldo;我没有逼她,只是将我对你的感情如实的告知给了她,我也没有想到,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rdo;
为什么?
&ldo;我答应她,若她同意与你和离,我便册封她一个县主的身份,再在江南各府道的官员中,为她寻一个上等人家,配个清俊男子与她为夫,必不叫她后半生孤苦就是了。&rdo;
数九以来,朔风渐起,寒意逼人,今年的冬天竟是极冷。
晟京繁华依旧,一辆蓝呢马车从远处驶来,一早停在了元府的大门外。
早起的小厮刚替了昨晚值夜的人,被冷风吹的直缩脖子,刚哆嗦着将正门打开,就见有车停在门外。仔细看去,那驾车的竟是自家的车夫。
&ldo;大人回来了!&rdo;小厮一边朝门里喊着,一边小跑过去打车帘。
元南聿撩起衣袍,迈下车来,抬眼望去,这处府邸乃陈霂所赐,如今回来,心境与以往已大为不同。
陈霂不知被何事绊住,两人已有些日子不曾相见。时日清闲,元南聿终于有了空闲,来好好理一理,这些年埋藏在他心底的想法。
季槐答允与他和离,他起初并不相信陈霂的说法,只一个心思认定她是受了陈霂的逼迫。但细想起来,也许是自己不好,终于让季槐彻底失望,才让她决意离开。
他对季槐再好,也无法爱上她,这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非常苦闷和不公的,他无法要求季槐为了他隐忍一辈子。
何况,还让她撞见了那样的一幕……
想明白了这一层,那日季槐对他口出恶语,心生嫌恶,确也在情理之中。
陈霂许了她一个更好的前程,她能这样选择,到底是她聪慧,总比跟在像他这样,自己都要受人摆布的男人身边,要好的多。
时辰尚早,季槐知道他今日回来,一早梳洗打扮妥当,叫下人们在前厅备好早饭,她自己坐于桌前,等着元南聿进门。
元南聿步入主屋,见季槐淡粉色华服裹身,容貌并不因他数日未归而有些许憔悴,薄施粉黛后,更增了几分颜色。
他们夫妻本就相敬如宾,如今多日未见,愈发的生疏起来。
季槐起身道:&ldo;将军一早回来,这会儿还没用过早饭吧?&rdo;言毕,将椅子拉到元南聿身边,又盛了一碗米粥放于他面前。
元南聿静默地坐了下来,他本没什么食欲,见桌上菜色还算可口,就简单的用筷子挑拣了几下,随意吃了几口,再喝下一碗粥,就什么也吃不下了。
两人各怀心事,对坐于桌前,却只顾闷声吃饭,一餐毕,元南聿抬首问她:&ldo;你要与我和离之事,到底是真是假?&rdo;
&ldo;是真的。&rdo;
&ldo;你是真心如此,还是受了何人逼迫?&rdo;
&ldo;无人胁迫,是我自己的主意。&rdo;
季槐坦率应承,面上毫无顾虑之色,元南聿知她干脆果断的脾性,知道此事她定然是下定了决心。
季槐问道:&ldo;我这样做,将军可否恨我?&rdo;
元南聿淡笑着说:&ldo;当初你我有约,在外是夫妻,在内则以兄妹相待。你肯嫁与我,也是图我能照顾、怜惜你,给你和孩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如今你能有更好的归宿,总好过跟着我担惊受怕,我只为你高兴,又怎会恨你。&rdo;
&ldo;我实在不知传言竟是真的,你真的与陈霂有情,若早知如此,我绝不会与你做这一场夫妻。&rdo;
男子之间的恋情,毕竟有悖人伦,若是传扬出去,更不光彩。
季槐这样决绝,并不让元南聿感到十分难受,初时还有些伤心,如今却已能释怀。
&ldo;若你他日出嫁,我便再为你添一份嫁妆,许你足够的尊荣体面,必不让夫家敢看轻了你。&rdo;
元南聿起身要走,季槐却唤住了他,再回首时,她已不似先前那般面目从容,眼里也似含了眼泪。
&ldo;将军,我知道你是好人……&rdo;
元南聿始终将季槐作家人看待,她能不恨他,还能念着他些许好处,让他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ldo;我并非不知你有许多不能言的苦衷,我那日心中千头万绪,不该说那样的话伤你。&rdo;
&ldo;你怨我也是应该,我不会放在心上。&rdo;
&ldo;将军。&rdo;季槐唤了一声,朝他缓缓跪了下来,&ldo;我被人掳走,你千里来寻我,危难之时,更不曾抛下我不管,如今我却为了自己,弃你于不顾……&rdo;
季槐似要忍耐不住,险些掉下泪来,她涩然说道:&ldo;我不过是一弱质女子,当今天子喜欢你,我即便对你有情,又如何能争得过他?这个道理,将军不会不明白。&rdo;
元南聿淡笑着,点了点头。
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陈霂不会对他放手,他又没有保护季槐的能力,她为自己安危考虑,何错之有?
到底她对自己并不情深,能在这无用的情爱中及时抽身,保全自己,才是明智之举,也能让元南聿的良心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