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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闻到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儿,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下,我对这个味道生理性排斥。
在卫生间里吐到再也吐不出什么来,吃了沐宇给的巧克力才算好受些。
顶着张惨白的脸,见到了病床上躺着的,比我更虚弱的吕言颜。
“我不是代表公司,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来看你的。”
吕言颜眼神空洞,无聚焦地盯着前方,仿佛并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只是在自说自话。
“我爱了他好多年,是我蓄谋已久。”
在接下来长达一小时的时间里,吕言颜一直都在讲述她和骆杨的爱情故事。
确切说是她以为的爱情故事。
吕言颜和骆杨在艺考班偶然相识,见人家没几面就情根深种,后来骆杨没去几天就请了私人老师专门辅导。
后来在娱乐圈重逢,吕言颜就更像是着了魔症一般,为了往骆杨身边凑推掉了很多不错的机会。
“为了能站到他身边,我走了六年。”
我实在听不下去,打断她:“要听听骆杨的真实想法吗,你给他送了三个月的饭,他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
“不是的,他知道我叫什么,还给我取了个只有他叫的爱称。”那双空洞的眼终于有了波澜。
“他是不是叫你‘楚楚’,因为楚楚可怜,他只是高高在上地可怜你。”
我掰正她试图逃避的身子,撕碎最后的体面:“他喜欢的是胸大无脑花样多的,跟你上床,只是为了图个新鲜。”
旁边的沐宇显然没预料到我会这么疯,等反应过来才知道要把我拉开:“你你你,闭嘴,我来说。”
沐宇把止不住颤抖流着泪的吕言颜搂在怀里,拍着她安慰道:“傻姑娘啊,你图他点什么不好,就是别图感情啊。”
“你可以图他的钱、可以图他的名气、就是不能图他对你好,更何况还是你想象出来的好。”
“如果今天我们俩是站在公司的立场上,巴不得你爱他爱得昏了头,然后主动为他说话,这样我们也能省些公关的功夫不是。”
看她渐渐镇定下来,沐宇继续分析:“但是站在同为女性的立场上,我们真心觉得那种人是不值得你去爱的,不管你决定要不要这个孩子,我都希望你先为自己考虑,想想怎么把利益最大化。”
“有时候女人的道德感不必那么重,在大众面前可怜点,茶一点,流量、名利什么的不都来了吗,更何况你本来就是受害者,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大家记住你是谁,以后就能有机会,就算被骂蹭流量又怎么了,就蹭了。”
吕言颜很反常地没有反驳沐宇,在嚎哭过一场之后开始该吃饭吃饭,该吃药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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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之后,我一个人来到附近的咖啡厅静坐。没让沐宇陪着,跟她说我去看心理医生,也没骗她,只是医生需要提前预约,今天是看不成。
“小园姐,好巧啊。”
正放空着,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好久不见的叮当。
稚气褪去,她已经有了职场人的干练,还是像之前那样爱笑,一笑眼睛就弯成一弯月牙儿。
“谢谢你帮我内推机会,一直约你吃饭,总是抓不到人。”
叮当研究生毕业后,我帮她内推了老东家晶石影业的工作机会,后来她成功入职,成了总裁助理。
“那也是因为你自身优秀,你能入职,老板还得给我发推荐红包呢。”我笑着回应她。
她似乎看出我有些不对劲儿,主动留下来陪我。
她点了块草莓蛋糕推到我面前:“小园姐吃点甜品吧,吃完会让人心情好。”还记得我的口味。
跟我聊起面试过程,她道:“我虽然在追星中学会不少技能,但通过前段时间的面试我发现,除非是应聘艺人宣传,不然很多圈儿内的岗位,是不希望应聘者带着粉籍的。”
她苦笑着摇摇头:“那段疯狂的追星经历现在看来真是黑历史,尤其是真进了这行,对很多事情都祛魅了。”
我回道:“你再疯狂也没有做出过什么过激的事,就当是一段丰富的经历,也挺好的。”
“小园姐,热搜我都看到了,那些人怎么能那么说你。”叮当犹豫着,还是忍不住为我打抱不平。
“老粉都知道,你是怎么一步步把骆杨带起来的,也是,我们那批人早就都跑光了,不然也能有人为你说说话。我得把之前的账号都要回来,想到在那群人手里,心里就难受。”
“我建议还是不要吧,你早就退圈儿,现在又有了很好的工作,如果被人肉出你的实际情况,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我委婉回绝道。
良久沉默之后,叮当叹了口气,道:“小园姐,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骆杨祛魅的吗。”
她自问自答:“是在知道在粉丝群里一直对我们鼓励、说安慰的话的人是你,自掏腰包给我们买奶茶的人是你,他那么美好灿烂的形象,其实是纸糊的。”
是啊,是我。
我只是造星流水线上的一个打工的,可以为了钱为前途包装一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可以制造一些所谓“善意的谎言”,却终究无法欺骗自己。
现在回旋镖打到自己身上,或许是我应得的吧。
手机提示音响起,叮当看着消息眼睛逐渐瞪大,随后把手机怼到我面前:“小园姐,你上热搜了。”
#骆杨经纪人向小园神秘恋人曝光#
从位置来看,这还是个自然热搜。
心头涌上无力的忧愁,终究还是要我自己给自己做危机公关吗。